上了二楼,一行人在伙计的引导下过几个转角,来到一别致雅间门前。
宫洛雪与林玉安并肩走在后头,迎面走来三个谈笑风生的食客,似是没注意眼前,即将要撞上林玉安时,宫洛雪将他一手揽过避开了,随即皱眉不悦道:“这位兄弟请看路。”
那人恍然,目光落在林玉安面上看直了眼,随即一抱拳:“抱歉抱歉!”宫洛雪往林玉安面前一站,挡住那不礼貌的目光,又顺手在林玉安腰侧一推,将他推进了屋,自己则站在门口盯着那三人走开才进去。
伙计正招呼着眼前贵客,宋知念一边落座一边发问:“伙计,你们店里可有一位叫阿梅的姑娘?”
伙计手头斟茶嘴上应着:“叫阿梅的是有,可她不是小班姑娘,贵客若是想听曲看舞,自有风雅的姑娘们可以侍奉。”
江玄不知何时摸出一锭银放在桌上,宋知念把玩折扇笑道:“不听曲,也不看舞。酒菜就照着你家最好最贵的上。我与这阿梅的姐姐乃旧识,烦请小哥转达,临都胡姐姐托人带几句话给她,需当面同她说。”
伙计看直了眼,收了银锭,又点头哈腰:“好说好说!原是临都来的贵客!小的这就安排!”
细算下来胡茹卿一案已过近20年,宋知念也并无把握这个阿梅还能记得当年多少事情,但任何细微的线索他都不想错过。就像那许阿昌,见面之前他也只是抱着碰一碰运气的想法,这些年的东奔西走,总算是抓到一点头绪。
宋知念拉着宫洛雪闲聊起来,江玄沉默在侧,而林玉安的脑子里,却仍在胡乱地想着:宫洛雪在淮州定是不乏仰慕者吧?武功高强,医术高明,又是宫家家主,待人还如此体贴。这般优越的条件却没成亲,想必是选择太多挑花了眼。
一盏茶的功夫,各色菜式流水般送了上来。这伙计相当上道,见他一行四人,安排六菜一汤带着两个下酒菜,不多不少正合适。介绍完菜名又道:“小的已将贵客话传到,阿梅稍后就来。贵客请慢用”说完便自行退下。
江玄见宋知念不说话也不动筷,知他现下没有吃东西的心思,想到这一天没少说话又四处奔走,担心他饿着,便挑了桌上他平日爱吃的食材给他布菜。
他这个主子,自幼锦衣玉食却不是那娇贵的性子,办起事来废寝忘食乃是常事。
人人说他是个闲王,可当年七位皇子东宫之争如何惨烈,没有玲珑心机、雷霆手段,如何能辅佐陛下登基又全身而退呢?
这回倒没让他多等,江玄刚布了菜,雅间的门就被推开。
进来一位翩翩公子。
宫洛雪心下惊奇,不过细看了来,原是女相男装,约莫三十出头,只见她对着众人一抱拳道:“不知临都来的贵客是不是认错了人?我在临都呆的时间短,亦不记得有一位胡姓姐姐相熟。”
宋知念见她装扮倒不惊讶,大绥女子着男装时常能见到。
听她这么说觉得是没找错人,若真没有一位胡姓姐姐相熟,何必前来相见?
随即抬手请她坐下,见她迟疑,又道:“永贞四年繁花楼,自是已有头绪才来请教。”
阿梅再打量四人,心一沉,索性坐下且听他们所为何事。
待江玄给阿梅添了茶,宋知念先将几人做了介绍,最后才说自己:“我乃行商宋知念,我等家中曾受灵泉山文氏相助,对文氏通敌一案颇为不解。据说当年有一封文若竹亲笔信,证明胡茹卿乃伊图林部暗探。时隔多年,与此案有关的人多已离世。我费了好大周折才找到你的行踪,只想问一句,胡茹卿到底认不认识文若竹?”
阿梅垂眸沉默,手握茶盏,片刻后道:“你们调查此事又如何?既已盖棺定论,难道还有还她清白的可能吗?”
江玄看向宋知念,见他面色不改,手指在折扇上轻点,似是思索该如何作答。
不等宋知念回答,阿梅又道:“即便能还她清白又怎么样?二十年污名,如何洗清?倒不如旧事不再提,且让她安眠。”
宋知念听完,折扇在桌面轻敲,沉声道:“你既肯定她是清白的,如何忍心她背负污名?安眠?她如何安眠?你又如何安眠?”
阿梅愣住,抬眼盯着宋知念,握着茶盏的手微微发抖。
宋知念继续道:“你当知无不言,至少让我等得以深入探查,揪出害她的人!我许是没有办法还她清白,可那害她的人,害文氏的人,如今正悠然自得,没有一丝悔意。你看得下去吗?”
阿梅缓了一阵,深吸一口气道:“我以为不会有人在意真相了。”
宫洛雪瞥见林玉安正盯着盘子发呆,不知他在想什么,担心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伸手拉过他,在桌下把起脉来。林玉安被这举动拉回思绪,他刚想到初二那日宫洛雪去和三娘喝了一夜酒,不知他们会聊什么?转瞬又在心里问自己:与我何干?不自觉地收回被拉去的手。宫洛雪用眼神发出疑问,林玉安似是完全没发现他原是在把脉,只对他一笑,留下宫洛雪一头雾水。
宋知念听她这样说,略放松了些问道:“胡茹卿认识文若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