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梅思索片刻道:“不曾听过这个名字。姐姐那时仰慕者众多,却不是人人都能得见。往往是先递上书信一展文采,得姐姐垂青才有机会见上一面。”
江玄摸出怀中书信在她面前展开问道:“这字可见过?”
阿梅细看了肯定道:“如此工整的书信,若是姐姐见到了,定会让我抄写三五遍,我却从未见过。”
宋知念心下早已有一无所获的准备,一个暗探,想要瞒住孩子太简单了。便让江玄收了书信,道:“你为何如此坚定的认为胡茹卿是清白的?”
阿梅道:“那时我年龄小,姐姐那些客人中却有几个印象深刻的。一是与姐姐情投意合的徐相公,一是曾重金追求姐姐而不得的王大人,还有就是那实为暗探的关外商人。”
宋知念同江玄对视一眼,江玄开口道:“王大人?那时你尚年幼,如今已过去二十年,为何如此印象深刻?”
阿梅目光坚定,道:“我确实不知王大人官居何位,但我记得他的名字,王中元。”
听得这个名字,宋知念的心在瞬间剧烈跳动。
胡茹卿案卷中可从未出现过王中元!
阿梅继续道:“王中元和徐相公同一时期为姐姐一掷千金,他曾私下找过我,让我给姐姐送吃食送首饰,名字就是他亲口告诉我的。后来姐姐被徐相公的诗文打动,二人情投意合,王中元就不再来了。姐姐被带走那日,前脚刚走,他后脚就到姐姐房里翻箱倒柜,带走了很多书信和首饰。”
宋知念只觉自己呼吸乱了,王中元取走的东西必是与他相关之物。
“我见他拿走姐姐的东西,连忙拉住他。”说到此处,阿梅的声音带着怒气:“他竟狠狠地在我胸口踹了一脚,鸨母这才跑来对他发狠‘王中元你这个混蛋,把丫头踹死了我定上官府找你赔钱!’谁知他只一手就将鸨母制住一并带走了。这场景今日想起来都似昨日发生。约莫两三日后,鸨母回来就急急地把我们发卖了。”
江玄问:“那另外两人呢?”
阿梅看向他道:“那关外商人相貌与中原人不同,并且他颈间佩一镶嵌彩色宝石的颈环,我自是印象深刻。更重要的是,永贞八年我见过他和王中元在一起。”
宋知念霎时收了折扇惊道:“永贞八年?你确定没有看错?”
阿梅看着他眼神坚定:“不会错的,那关外商人个子不高,微胖,深目高鼻,颈间佩一镶嵌彩色宝石的颈环。当时正和王中元在交谈。”
“在何处见到?”宋知念不等她说完便打断,声音迫切。
“临都,醉香园。繁花楼鸨母正是把我卖给了醉香园做杂务。”
好大的胆子!
案卷所记,此关外商人正是伊土林部暗探,与胡茹卿一道被斩首。可这人竟在四年后再度出现,是如何从刑部大牢脱身?又是谁助他脱身?被斩首的又是谁?
“那时我已有十三岁,仍然记得姐姐每次见过这关外商人之后都沉默不语,甚至有几次默默流泪!我曾问她是不是这人很凶,姐姐只说‘如何斗得过这些虎狼?’我细想多年,定是他二人联手做局,害了姐姐!”
“我有必要提醒你。”江玄双手抱胸,目视阿梅道:“胡茹卿通敌证据确凿,徐向柳也确从徐同知枢处誊抄边防机要。此案人赃并获!”
“我请问这位大人。”阿梅语气坚定,丝毫未被江玄的气势吓倒:“姐姐身陷囹圄,终其一生在那繁花楼如软禁一般,她和徐相公情投意合,徐相公已有给姐姐赎身的打算,若她是暗探,进了徐府她既能过上好日子,行动也更加便利,为何急于一时?”
“很简单。”宋知念不假思索道:“进了徐府她无法向外传递消息。”
阿梅一时语塞,陷入沉默。
她始终不信那个不教她才艺,却教她识字看书算学的姐姐会是那通敌之人;也不相信终其一生都想逃离青楼,眼看就要成功的姐姐,会在最后关头亲手毁掉这条路。
但,证据确凿,百口莫辩。
宋知念把玩折扇:“此案由胡茹卿牵出一条暗探网,那关外商人便是她的上线。此人为何四年后再次出现我自会去查。胡茹卿想要洗清冤屈太难,但我定会查出幕后黑手。”
阿梅心下感动,起身向宋知念一行抱拳施礼:“我长于市井,见过各色人物,深知诸位来历必不一般,阿梅先行谢过!只求若是找到那幕后黑手,能让我亲眼见见,允许我踢之唾之,一解心头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