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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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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洛雪抬头看来,又听他道:“师兄,我已经十五啦,不是小孩子了!”

宋知念在旁柔声纠正道:“十四,芒种之后才满十五。”

“啊?”岑子想了想又道:“那...那今年十五,也不是小孩子了。”

宫洛雪心道,孩子是真的长大了,没那么好忽悠。他面上微微一笑,一手握着茶盏,一手撑在膝头开口道:“行,那你就在这儿听着。”

说罢看向宋知念道:“我无意妨碍你们兄弟相认,岑子能找到亲人,我与师父都很高兴。可若要将此事禀明圣上,我以为非常不妥。”

宋知念态度坚决:“我并非征求诸位意见,沈瑛是我弟弟,也是陛下的弟弟,他生来就是亲王。”

江玄亦不退半步,沉声道:“沈瑜,你为何总在此事上犯糊涂?你告诉我,要禀明此事,如何绕开阿吉娜与乔南?”

“为何要绕开?”宋知念微微昂首看他:“我母妃是乔南杀,沈瑛也是他带走,我自是如实禀告!”

“好。”宫洛雪问他:“那先皇呢?”

“自不会隐瞒一星半点!”宋知念面色冷若寒冰:“他杀妻杀子难道没错吗?他错了,却是我母妃与沈瑛付出代价,凭什么?”

江玄强忍怒气问他:“要封王,如何昭告天下?告诉天下百姓,光仁帝早年杀妻杀子,随后林氏用绛雪珠将二人复活,那皇长子心怀怨恨,净身入宫策划延川动乱以及刺杀案吗?”

“我...”宋知念抢声,江玄却根本不给他机会,疾声道:“你当然可以另做编排,可我问你,如何证明岑子就是沈瑛?人证何在?光凭一个胎记能堵住言官之口吗?”

宋知念双目圆瞪又欲张口,可江玄气势更甚,压着他问:“你真以为如今可以只手遮天,高枕无忧了?鲁莽行事,有心人一旦加以利用,叫陛下横生猜疑,你多年苦心经营尽数毁去。你没了,沈瑛还活得了吗?”

“我沈瑜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宋知念骤然拍桌而起:“父皇又怎么样?错了就是错了!他不该认吗?那些被此事连累的人,不该沉冤昭雪吗?陛下若知情,定然会支持我!沈瑛流落在外多年,无论如何我也要保他!”

江玄沉沉呼出一口气,微微颔首看他,冷声道:“当年七个皇子如何斗得只剩陛下、你与庆王,这么快便忘了?”

宋知念霎时呼吸停滞。

“你自有办法与陛下说。”江玄缓声:“说与不说在于你,做与不做在于陛下。我只问一件事,以你对陛下的了解,若他不做,知晓先皇旧事之人该如何处置?”

宋知念心中熊熊燃起的火焰,被彻底浇灭,甚至升起一股寒意。

他当然清楚恢复沈瑛身份暗藏的风险,可那是他失而复得的弟弟,是做梦都没想到还活着的弟弟。

他要给弟弟世上最好的一切。

“玉安哥哥,他们在说什么呀?”他们去见乔南时,岑子上山捉山鸲,不知前因后果,更不懂此事背后曲折隐忧,几句话听下来全然云里雾里。

林玉安拍拍他膝头,柔声说:“无事,哥哥们只是担心你的将来。”

“啊?这...”岑子刚想开口,那边宋知念咬牙把心一横,为了沈瑛,他什么都敢!沉声道:“他不做...我来做!”

江玄惊出一身冷汗,狠狠一拍桌案,茶盏蹦起铛啷几响,口中大声道:“你疯了!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岑子欲起身道:“哥哥们,我...”

话刚出口又被师兄按回凳子上坐着。

随后见宫洛雪起身,先是拍了拍江玄,又对宋知念说:“江兄所言极是,此事干系重大,当三思再做决定。”

宋知念不悦地扭头。

又听他说:“此事光仁圣君当年确实错了,可若换做是你,能找出别的办法吗?”

宋知念赌气般冷哼一声,这道理他如何不懂?当年形势所逼,父皇不做,皇爷爷一样会做,换做任何人也会这般做。

宋知念直接背过身去,索性谁也不看。

宫洛雪继续道:“若定要追究,林伯父将他母子二人复生亦有错处。乔南确实身世悲惨,又遭亲舅诓骗进宫搭上余生。可到头来千秋骨被他带离灵蛊群山为祸世间;延川动乱由他策划死伤无数;你母妃是他所杀,岑子亦是被他带离临都,这一切何曾有人逼他?”

待他说完,江玄接话道:“玉皦...”

宋知念肩头微颤一瞬,玉皦是他的名,江玄历来只有在二人独处时才会这般唤他。可见江玄此番是以另一种身份在说话。

“先皇驾崩多年,你让谁来认这个错?林玉安父母惨死,他亦是受害者,该替父受过吗?现如今你欲如实相告,且不说别的,单要承认沈瑛一事,必得先承认乔南身份,这等同于揭先皇的短。这件事无论陛下还是你都做不得。若强行要做,世间将无端生出多少个沈瑛?我都不敢想朝堂之上会乱成什么样子,何况陛下?到头来,此事后果将由沈瑛尽数承担,你想过吗?”

屋内一角炭火正盛,陶壶中山泉沸腾,咕嘟声伴着火星噼啪。

很长时间众人沉默无言,岑子一个劲用眼神询问林玉安,可林玉安也只是懵懂的觉着江玄说得有道理,真要细说,也是讲不太明白的。索性起身将案上众人茶盏中冷茶泼掉,借着泡茶之名暂时避开这令人窒息的氛围。

见他起身,岑子亦跟着收了茶盏去到茶台,随后低声问:“玉安哥哥,既是关于我的事,为何师兄不让我说话?”

林玉安手上一顿,问他:“你对此事有何想法?”

岑子向那边瞥了一眼,见三人还是沉默,又凑到林玉安耳边说:“我当然有自己的想法,可不知该不该说。”

“该说。”林玉安虽理不清他们言语中的门道,却认为此事并没那么复杂。

宋知念平日思绪清晰,可今日寻回亲弟实属意外,要叫他一时冷静下来未免有些强人所难。

而岑子的身份是一回事,岑子的将来又是另一回事。

想到此,林玉安对他说:“既然事关你之将来,你自己的想法当是最重要的。放心给哥哥们说。”

二人泡了茶回到桌案,宋知念负手站着,气氛仍是有些压抑。待添了茶,林玉安回头见岑子面色紧张,僵硬地坐着,随即清了清嗓子,递上几个眼色。

宫洛雪听银铃叮呤响动回头时,见林玉安正看着岑子,一时没明白,随后却听岑子有些磕巴地开口了。

“哥哥们,别为这事儿闹了,我不想当什么亲王...”

一听这话宋知念猛然转身说道:“你别听他们的,这亲王不是你想不想当,而你本来就是!”

“...宋哥哥,你先坐下...听我说...”岑子有些不敢看宋知念,他当然知道对方盼着那声兄长,可若是连他的话都不愿听,这般独断专行的兄长不认也罢。

宋知念听他不肯叫兄长,心头更添烦乱,江玄又伸手拉他坐下,一时气没地方撒,只得恶狠狠地瞪着江玄不说话。

江玄身旁靠着单拐,腿上绑着树枝就这么可怜兮兮的支着,对他说:“坐下听听。岑子自己有话说。”

岑子见他气鼓鼓地坐下了,师兄倒还看着玉安哥哥发呆,听得玉安哥哥口里‘啧’一声,师兄眼睛没挪,倒是刷地坐定了。

岑子这才开口:“方才宋哥哥说,做亲王整日什么也不用干倒有俸禄拿,我不愿。”

他从宋知念眼中瞧不出情绪,想来被人拒绝也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随即收回目光,双目盯着鼻尖,声音也低了下去:“我就想在朝鸣山庄做点事,领着差不多的例银,每月能给师父添些衣物,又带他吃些好吃的就足够了...”他已经感觉到气氛不太对,说到后面话都快卡在嗓子里发不出声音来。

宋知念垂目一阵,缓声道:“封了王,能给师父更好的宅子,更好的衣物,还有吃不完的好吃的,岂不更好?”

“师父教我,无功之禄受之有愧;且我在书中读过...”岑子抬头看他:“皇族亲王食万民禄,理当担万民忧。我不如宋哥哥江哥哥这般博学聪明,自然担不起这么重的担子,既如此就不应享受这般待遇。在朝鸣山庄整日有活干,拿着心安理得的例银陪着师父才是我想要的。而且...”

说到此岑子又有些犹豫,他见宋知念面上似笑非笑又红了眼眶,想想心里那些话还是得说出来,咬咬牙继续道:“我是师父和师兄带大的,今日之前,我只这两个亲人;可今日之后,知晓父母何人,又知自己并非被遗弃,已解多年心结,此刻还与兄长相认更是万般知足。”

他看宋知念眼里的泪快包不住了,只好加快语速,飞快地把话说完:“你们方才说的那些我不懂,如今与兄长相认本是好事,可因此叫你们吵架,我心中生出一万个不愿意。师兄也好,兄长也好,都是我的亲人,你们若有事叫我如何自处?何况师父将我视若己出,待寻到他我是一定要在跟前仔细照料的,什么王爷不王爷,哪里会有师父及你们重要呢。若宋哥哥一定要我认家里的祖宗,非要我做这个王爷,那...那我只好学师兄...”

宫洛雪一愣问他:“学我做什么?”

“学师兄上房顶,就此跑掉...以后不回来了!”

宫洛雪一瞪他:“你敢!学什么不好学这个!”

宋知念一眨眼,泪就滚了下来。他仓促地抹了一把脸,几番抬手还是没说出话来。

只好撒气般在腿上一拍,埋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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