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安和岑子架着失魂落魄的宋知念到了宫洛雪房里。
他仍是一言不发,自林玉安手中接过茶盏想也没想抬手就饮,二人来不及阻止,又见他被烫了个满面通红,随即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岑子不明所以,又是递帕子,又是替他拍背。
宋知念就这么抓着岑子的手,哭得说不出半个字。
许久后,听宫洛雪在楼下喊:“师弟,来背江哥哥上楼!”
岑子还没说话,宋知念带着哭腔大喊起来:“叫他自己爬上来!”
“他说什么?”江玄杵着单拐走得慢,只顾着脚下没听清。
却见宫洛雪扯着嘴角笑说:“他叫你自己爬上去...”
“...”
宫洛雪笑着摇头道:“我扶你吧...走。”
“我来我来!”二人正要迈步,岑子顺着木梯咚咚咚地跑了下来,凑到两个哥哥中间低声问:“哥哥们怎么才来,宋哥哥是不是疯了?当众扒我衣服裤子,害我露了半个屁股羞死了!完了啥也不说一个劲哭,刚刚还不让我来背江哥哥,从没见他这样,到底怎么回事啊?”
说着话已经把江玄背起。
宫洛雪笑着拍拍他肩头什么也没说,江玄在他背上说了句:“等他哭过这阵,自会与你说缘由。”
“哦。”岑子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句。
待进得屋内,宋知念已整理好情绪端端地坐好,众人围着小案坐定时,林玉安端上茶来,大家都没说话。
岑子被这气氛弄得有些紧张,跟哥哥们一路走来,平时议事他虽在旁坐着听,实则要么神游要么犯困,多数时候哥哥们也不会问他什么,可今日实在不同寻常,隐约觉得事情似乎与自己有关。
他不敢说话,琢磨着可是犯了什么错?身体恢复了以后,每日照常练功,自不是因为这个。难道是每日出去玩得太疯了?
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撇向师兄,见师兄给他递眼色,要他好好坐着别动,只得回神抬着茶盏细细嗦着茶汤。
江玄见宋知念迟迟不说话,清了清嗓子,问他:“确定了吗?”
宋知念有些僵硬地转向岑子,微微一点头道:“岑子...”
“嗯?”岑子呼啦一下转过身来与他面对面,神色颇为紧张地看着他。
“你可知晓我有个弟弟。”
“知...知道。”岑子应道:“多次听宋哥哥提起,曾有一个弟弟在火场中丧生,此番行走便是要找到那凶手。”
“是。”
“那乔南是凶手?”
“是...”宋知念又顿住片刻,抿抿发抖的嘴唇道:“从今往后,叫我兄长吧。”
“兄长...?”岑子一时愣住,见宋知念眼眶微红,又转眼看了看师兄。
这回师兄什么眼色也没打,面带微笑地看着他。
岑子捋了捋思绪说道:“宋哥哥是要认我做弟弟吗?”
宋知念双肩微微放松,缓声道:“我刚刚才知,乔南杀了我母亲,却没有杀我的弟弟。他将弟弟带到灵泉山,放入一个山洞中便离开。后来我那弟弟被白九尧还有宫洛雪捡着,养成了剑法一流的武林新秀,还三番四次救我性命...”说着话鼻头一酸,笑着伸出两手拍拍岑子臂膀。
听了这话,岑子愣神许久才道:“什么意思...?我是...?”
“没错。你是我沈瑜的亲弟,本名叫沈瑛,是光仁帝第九个儿子。”宋知念吸吸鼻子又道:“我俩乃一母所出,从今往后,你得叫我兄长。”
岑子心口漏了一拍,浑身怔住,手脚在一瞬间发麻。
这也太突然了。
他打心眼里喜欢的哥哥,竟然是真正的兄长?
这太不可思议了!
岑子回过神来,手心早已捏着一把汗,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宫洛雪问道:“师兄,这是真的吗?”
“问你兄长。”师兄笑嘻嘻说:“你问问他如何就确定是你了。”
宋知念根本等不到他开口,接话直说:“你后腰上有个小小的叶形胎记,父皇曾念叨很多次,说皇爷爷身上同样的位置有一颗差不多形状的伤疤。幼时我好奇,常看你这印记,所以方才见着便确定了。”
“啊?”岑子有些局促地扭头向身后看去,嘴里嘟囔道:“我怎么不知道啊...”
“那位置你怎么看得见。”宫洛雪哈哈大笑道:“这个我是知道的,确有这么个印记。头回给岑子洗澡,我和师父还当是手重给他捏坏了。小心翼翼几回才明白原是个胎记。”
宋知念笑道:“待回去了定要好好感谢白大侠,若不是你们师徒二人,想来我也不可能再见弟弟。”他回过头又对岑子说道:“回去我带你见陛下,要他给你封个亲王。”
宫洛雪闻言看向江玄,见他仍是眼中带笑看着宋知念,只得按下心中所想,低头饮茶。
岑子却有些迷惑,歪头问道:“亲王是何物?”
宋知念拉着他手笑说:“如今的陛下,是咱们的三皇兄,陛下的兄弟都是要封王的。”
岑子想了想又问:“那就是话本里说的王爷吗?”
“正是。”
“那...”
“知念...”江玄面上仍带着笑,开口不知要说什么,却听得宋知念寒声带着呵斥:“你闭嘴!”随即柔声问岑子:“你说。”
岑子有些不明所以,又见江玄抬抬手叫他继续,这才接着方才的话问道:“王爷是何差事呐?”
“有兄长在,你什么也不用做。”宋知念笑说:“将来封了王,会有宅子,有封地,以你的武学造诣,授个武官或军官那是自然,不过不担实职,单领俸禄,你只管做想做的事便好。练功、四处游玩,干什么都行。”
岑子似是没听懂,微蹙眉头思索着。
宋知念继续道:“若是不愿去封地,就跟着我四处行走办事都行。明日我便出灵蛊群山给陛下飞书一封,托他着礼部拟几个字瞧瞧,看看封个什么字好...”
“沈瑜!”江玄历来同他说话都是好声好气,此刻却异常严肃。
宋知念一时似点燃的爆竹,转身瞪着他说:“我想明白了!我想得很明白!你一定要在我最开心的时候泼冷水吗...”
江玄不等他说完,脾气也上来了,急道:“你不想听我说便是根本没想明白!你怎么给陛下说?你...”
“事实如何我就如何说!”宋知念声音有些发颤:“江玄!岑子是我弟弟,是我家沈瑛!那是他本应有的东西!”
“你糊涂!”
江玄一声呵斥将岑子吓得一愣,同行这段时日,两个哥哥平时连拌嘴都没有,怎么就吵起来了?
他还没弄明白,就听师兄清了清嗓子说道:“岑子,你今日捉的山鸲呢?”
“在...在布奕拓那里...吧。”
“你去取来给我们瞧瞧。”
“哦。”他见那边两个哥哥兀自埋头生气,师兄却叫他去取山鸲,心里已是觉出不对劲,走到门边却一下明白了。
转身蹬蹬两步回到案边坐定了说:“师兄,你们是要说我的事吗?为何要将我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