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洛雪双手抬盏,恭敬的一口饮尽,不等他说话,阿苏长老向前探身问道:“听闻阿雪公子英雄少年,不仅医术高明,功夫也很是厉害...”
“嘿!”方敬禹猛然发话道:“我这侄儿,浑身上下没有不好的地方。阿苏长老方才问这许多,莫不是想替族中女子招个婿?”
方敬禹当然不知宫洛雪与林玉安的状况,二人来之前阿苏长老细细问了许多关于宫洛雪以及宫氏之事,他难免往招婿一事上联想。
可在药王谷时,宫洛雪曾坦言已有心上人,这事他当然忘不了,此刻见阿苏长老问到本人面前,立马拿出长辈的身份,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我这个做长辈的理应替他张罗此事,可这孩子主意大,亦同我说过已有心上人,我看咱们就不必操这个心了。”
既说到此,方敬禹瞧着桌上众人都自顾两两饮酒,也无人注意,又凑近了低声问道:“你那心上人怎么样了?”
宫洛雪忽闻身旁噗嗤一声,“咳!咳咳咳...”原来是林玉安被酒呛着了,再转头一看,怎么回事?兰诃婆七八个族人,有男有女竟整整齐齐抬着酒盏列了队要向林玉安敬酒。
“问你话呢?”方敬禹压着嗓子又问他。
宫洛雪匆忙回神,却没想好怎么说。
他没料到方敬禹会来此地,既然来了,也没道理瞒着,原是想明日一早带着林玉安单独给他敬茶,认认真真地交代此事。谁能想到他这会儿就问起来了呢。
他被谷沙苏盯得浑身不自在,一时吞吞吐吐:“嗯...师伯我...”
照他的性子,当然是恨不得站到山头大声宣布,可想到早间林玉安说过的话,又实在拿不准要是这会儿坦白,他会不会不自在?方敬禹又会作何反应?
一转头想与他打个商量,却又见他正与族人饮酒说话。
“你看林家公子做什么?”方敬禹大手一挥坐了回去,面朝谷沙苏长老无奈道:“还没定下来!你看看!这孩子前几年家里头乱,整日里只知埋头办事。如今安定下来了,却将自个儿生生耽误了。”
“阿苏长老!我敬您!”宫洛雪想借着敬酒把这事岔过去,谁知酒盏一放,方敬禹又继续道:“这大绥他倒是差不多都跑遍了,照他的性子,心上人多半是个江湖女侠...”
宫洛雪已觉出谷沙苏长老面上有些不悦,兀自琢磨:在事情变得更复杂之前,得赶紧征求林玉安的意见。
他在桌下拍了拍林玉安的腿,可对方却不耐烦地将膝盖挪开。
他明白了,林玉安也不知如何说。
宫洛雪无奈下只能抬盏说道:“师伯!我敬你!”
“好好...”方敬禹笑着抬盏应他。
宫洛雪飞速将盏中酒饮下,那是什么味道早已尝不出来,一心只想快点转移话题。
殊不知二人一番对话,倒叫谷沙苏越听越不对劲。
他这两日宽慰梺隆卓,说林玉安也二十了,有自己的想法,那宫洛雪一路护着,既有心也有能力,二人相处多时情投意合,玉安又如此坚定有何不可?
可梺隆卓却说,大绥男子三妻四妾的多了去了,这宫洛雪相貌身段样样优秀,家世又好,这样的男子最是招蜂引蝶,他担心宫洛雪不过是一时兴起,待日后兴头过了,林玉安孤家寡人,糟了诓骗又耽误了年纪该如何是好。
方才谷沙苏是想问问宫洛雪今后有何打算,可方敬禹话里话外对二人之事一概不知,一番话说来说去都表明这宫洛雪在大绥早有相好。
他不禁背脊有些生凉,岛邦出山将来是要交给林玉安做的,可万一这几人联起手来,事做成了却翻脸不认人,那林玉安又该怎么办?
岛邦出山迟迟定不下来,也是几位长老都有此担忧之故。
谷沙苏心中冷笑,想来还是得自己出手,兰诃婆人可不是什么软柿子。宫洛雪到底是不是戏弄林玉安,是否用情极深一试便知。
谷沙苏自怀中摸出一把小巧弯刀放在宫洛雪眼前说道:“公子削一截你与玉安的头发给我。”
方敬禹疑惑道:“阿苏长老这是何意?”
“兰诃婆对每位年轻人都有特别的祈福方式。”
见阿苏长老笑得和蔼,宫洛雪也没起疑心,便照做了。
谷沙苏将二人碎发撒入空酒盏,又自怀中摸出一小包五颜六色的粉末混合后,滴入几滴不知名的液油,再取桌上灯火呼地点燃,待杯中物燃尽,终了加入一勺米酒混合,递给宫洛雪道:“你喝吧。”
席间众人早已没注意这边发生何事,饮酒笑闹唱歌,都各自忙着。
宫洛雪没有半点怀疑,仰头一口饮尽。
“好,好。”谷沙苏长老只笑着点头,随后便转身继续和方敬禹对饮。
宫洛雪有些莫名其妙,不过瞧着二人未再继续那个话题,便侧首看向林玉安道:“少喝些,米酒虽甜,醉起来可不得了。”
林玉安面颊隐隐绯红,低声道:“知道了。”
宫洛雪又凑到他耳边问道:“方师伯若是再追问,可以在这儿说吗?”
林玉安回过头来看他,尚未开口却听谷沙苏长老说道:“看来你确实是认真的。”
“嗯?”宫洛雪见他这话是盯着自己说的,愈发迷惑起来,抬手指着自己问:“我?阿苏长老这是什么意思?”
谷沙苏笑道:“方才算是替小安做个保障,若是你戏耍他,此刻应腹痛剧烈难以忍受。”
方敬禹一时明白过来,沉声道:“阿苏长老,您不会是对我家洛雪下蛊了吧?”
谷沙苏谦逊道:“一点情蛊小把戏,方谷主见笑。”
“情蛊?”方敬禹眉头紧蹙,又听谷沙苏解释道:“将来若是你移情别恋,或是与小安之外的人有肌肤之亲,这情蛊便会发作,痛苦不亚于千秋骨之蛊毒。”
方敬禹心道不妙,压着心头怒火严肃道:“阿苏长老,招婿也讲究个你情我愿,怎能使如此手段!还请阁下快快解开!“
谷沙苏笑道:“只要他对小安死心塌地,情蛊是绝不会发作的,换句话说,小安便是解药。”
“师伯。”宫洛雪瞧着方敬禹头发都快气竖起来了,连忙说道:“没关系啊师伯!我自愿的...”
“什么叫你自愿的!”方敬禹猛然提高嗓音:“这是逼婚!再说,小安是哪个?你见过吗?”
林玉安在一旁将酒盏在桌上一磕,几人都看了过来。
他方才虽一直与旁人饮酒,可耳朵却留在这边,非常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一直告诉自己,宫洛雪很擅长与长辈打交道,自己不必多嘴。他也没想好要如何给方敬禹说,但想来宫洛雪脑子转得快,总能处理好,便从头到尾没理睬。
谁知此事发展竟然如此离谱!
他实在坐不住了,拉起宫洛雪的手十指紧扣举至面前,对方敬禹说道:“师伯,小安就是我。”
宫洛雪心中欢快:终于可以大声说了吗!
他特意举起另一只手,伸出食指指着二人紧扣的手对方敬禹说道:“师伯,我的心上人就是林玉安。”随后又转向谷沙苏说道:“阿苏长老,情蛊我心甘情愿,此生只爱林玉安一个,绝无二心。”
他这话几乎是吼出来的,一桌子人全安静了。
方敬禹愣在原地,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喝出了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