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的一句话，悄然钻进了云销霁的脑子里，困顿的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全身疼痛的信号也在此刻被接收。

云销霁觉得疼，却发现他从高处跳下来的疼，居然比不过在实验室被肖博士天天采集血液和组织的疼。

声音还在喊：“你还在不在？这片林子好多雾，我看不清路了。”

云销霁答了他一声：“我在，刚刚睡了一觉。”

说着，他忍着疼痛，坐起身靠到旁边的树干上，简单判断了一下自己的情况。

双腿的小腿腿骨、双臂、手指均有不同程度上的骨折错位，脸也火辣辣的，掉下来的时候，一个没注意脸被刮到了。

声音似乎有些高兴：“我还以为你不乐意跟我说话了呢。”

云销霁把骨折的地方随便捡了几根还算硬的树枝绑了一下，换了个姿势和那个声音聊天，“不会。”

当身体在半空中的时候，云销霁听到对面的那句话就想，对面是个一问三不知的呆瓜，教会这样的呆瓜骂人，想必比气死肖博士和跳崖有意思。

可这时候，他已经在半空中了，于是只好顺从地砸到地上，结结实实地晕了过去。

幸好醒来的时候，这个呆瓜还在喊他。

那声音说：“那就好，这片林子好安静，我有点不习惯。”

云销霁掰了掰自己关节错位的手腕，疼得嘶了一声，“如果你想，我可以一直陪着你。”

声音有些雀跃：“好，你是同意教我说那种话了吗？”

云销霁故作高深地笑了一下，“自然。”

“重新认识一下吧，我叫云销霁。”

声音有些落寞，“我不知道我叫什么。”

云销霁想了想，声线不是小孩，比他要成熟许多，黑色头发，眉中心有颗痣，是个很好脾气的人。

按年龄来讲，对方是他的哥哥。

但云销霁并不想尊对方为哥，他只喜欢被别人叫哥。

“那我叫你……”

话还没说完，那声音忽然惊讶地说：“我好像知道我叫什么了。”

云销霁：“叫什么？”

声音说：“闲棹舟。”

云销霁一顿，“你怎么忽然就知道自己叫什么了？”

闲棹舟说话语速变得慢了一些，注意力并不全在云销霁这边，“我身上一直带着一本册子，里面有好多页粘在一起，其余的地方都是空白的。”

“我试了好久，都没把粘在那几页扯开，刚刚我手滑，册子掉到了水里，粘在一起的那几页散开了，里面就有写一个名字，看着就是我。”

云销霁不敢置信，“你不怀疑这册子是别人写的吗？”

闲棹舟：“不怀疑，里面说的情况跟我的情况都是符合的。”

云销霁眼珠微动，“写的什么？”

闲棹舟：“我是失忆的，闲棹舟是我的名字。”

云销霁：“就这？”

闲棹舟特别坦诚：“就这是能告诉你的。”

云销霁：“……”

你怎么变聪明了？

闲棹舟的语气很是真诚：“上面说，防火防盗防小人。”

——

“上面说，防火防盗防小人。”

联盟中心研究所，光屏上的记忆投映最后一帧画面是云销霁抬眸的神色。

湛蓝色的眼睛恰到好处地流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样，就像是看到了屏幕以外的人，搭配上闲棹舟“防小人”的尾音，显得嘲讽意味十足。

肖博士咬牙切齿地看向研究员，“好几天了，怎么还是Z-002的记忆？Z-001的呢？”

研究员翻了翻数据来源，“这就是临界星那边传来的唯一段记忆类的数据，与Z-001的匹配度高达99%，至于为什么是Z-002的视角，对不起肖博士，我也不知道。”

“这个系统是您亲手搭的，我能力有限，无法进行纠错，只能确保数据来源。”

肖博士一把夺过研究员手里的东西，快速阅览上面显示的各种数据，动用自己的权限，把备用通道开启，交还给研究员。

“继续记录，要还是这些鸡零狗碎的东西，下次去联盟开会，你也不用跟着我了。”

说完，肖博士大步走出了这间专门解析临界星数据的实验室。

研究员在他出门之前应了个是，确保人已经走远之后，重新点开了肖博士刚刚授权的界面。

冷色的光落在研究员的下颌，映照出一抹微微上扬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