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意终于抬头看向慕容殊,目光在打湿的前襟停留片刻,眉心微蹙,“衣服湿了不知道换?”
“对啊,”慕容殊心头憋闷,愤怒地指控道,“你今天一句话都不跟我说!”
妄意像是被他的怒气砸到了,愣了一瞬才道:“我和你说过话——”
话音未落,被慕容殊截了过去。
“那不叫话。”慕容殊理直气壮,所以很大声,“反正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两日来的情绪切切实实把慕容殊伤到了。
慕容殊说:“不仅不跟我好好说话,还不让我睡你的床,甚至因为我衣服湿了这样一点小事凶我。”
一连串的控诉让妄意觉得自己十恶不赦,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是个应当立刻锒铛入狱的罪人。
他张张口,忽而有些语塞。
“师尊。”
“嗯。”
妄意下意识应道。
慕容殊微微撅起嘴,眼里满是依赖信任:“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嘛?”
气氛瞬间转暖。
妄意眉目松动,耐心引导:“你觉得正常师徒会像你我这样吗?”
慕容殊成年后便心照不宣的事就这样摆在了明面上。
沉默。
仍是沉默。
良久,慕容殊才说:“可是我们以前都是这样的。”
慕容殊没做过别人的徒弟,妄意也没做过别人的师尊。
慕容殊七岁就被百里岐关了起来,妄意是一介散修。
两个人都不知道别的师徒是怎么样的,于是只凭心意行事,等到后来意识到不对,行为已经成了习惯,难以更改。
一个还懵懂无知,一个已然察觉心痕,决定改变过往的习惯。
然而,当看到慕容殊茫然失措的模样,妄意又心生退意。
要一点一点改,他想。
否则未免太过残忍。
“好吧。”妄意说,“今晚再破例一回。”
“只此一次。”他强调道。
“好!”慕容殊一扫先前的沉郁。
他几步就到了床边,一秒躺下,被子也严严实实地盖在身上,无声地表示,我要睡觉了,很怕妄意反悔的样子。
慕容殊听到了蜡烛熄灭的声音,同时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别想了,他告诫自己。
琢磨不出结果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除了徒增烦恼,没有任何作用。
可是不行。
思绪愈发杂乱,像是有一百只白毛小小在脑袋和心脏来回跑跳,怎么喝止都不听,甚至越跑越欢快。
慕容殊有点慌,却不知道在因何而慌。
“师尊。”
在一团乱麻中,慕容殊找到了一个明确的点,他干脆坐了起来。
他想加快修炼速度,这样妄意就能早点放心,早日飞升,而不是陪他耗时间。
没有哪个修仙者不想飞升。
在踏入仙途前,修仙者们早已将飞升后的世界幻想过千百遍。
如果不过他,妄意两年前就该登仙了。
媚骨和炉鼎,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是这两种体质。
简直是天道在处处为难。
“怎么了?”妄意知道他没有睡。
慕容殊:“你说,我可不可以找人去双修啊。”
他今晚突然产生了从未有过的想法,而后一发不可收拾,但凡开始想,就会开始跃跃欲试。
炉鼎体质怎么能不利用起来呢?
慕容殊有种柳暗花明的感觉,自顾自道:“正好,师尊可以帮我挑人,然后让我占据双修的主导地位,加上炉鼎体质的特殊之处,如果是我主导的话,修为蹭蹭蹭地往上蹿,说不定过几年,我的境界就和大师兄他们一样了。”
慕容殊越说越觉得可行,前途一片光明,或许这才是炉鼎体质的正确用法。
“不行。”斩钉截铁的两个字。
妄意脸色很差,只觉得气血翻涌。
他语气十分生硬,咬着牙根挤出四个字:“歪门邪道。”
慕容殊完全没注意到妄意的语气,“为什么?我仔细想了,炉鼎体质就是这样的,也许拥有这个体质的人就该这样修炼呢?”
“从前十分抗拒那种事,没有想过用这种方法修炼。”他毫不在乎地说,“现在想通了,双修也是一种修炼方式,就像有点人适合修剑,有点人适合修符箓一样,我这种体质生来就适合双修。”
一道阴影遮盖住月光,慕容殊止住话头。
他抬眼望去,发现妄意神情很冷,是他从未见过的平静和冷淡。
慕容殊的心跳漏了一派,竟然对妄意产生了害怕的情绪。
“师尊……”他嗫嚅道。
妄意周身气压很低,眼皮压低,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妄意,缓慢道:“阿雪,你很不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