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煜忍住心里的酸涩,没掉一滴眼泪,带着父母进去。
在要进病房时,什么突然拉住黄煜,嘴里说不行。
“怎么了?”黄忠问。
沈母苦笑着,摸着自己的头发,道:“洗手间在哪?咱俩去收拾收拾,别叫女儿看了难受。”
“对!行!”黄忠将行李贴墙边放好,有些懊恼,“我胡子没刮,也没带刮胡刀。”
沈母等不及,催促着:“赶紧吧!收拾完赶紧看女儿。”
虽然父母脸上憔悴,衣服却穿的十分板正、利索,收拾起来也很快。
黄煜在走廊没等多久,只看父母强装着淡定与坚强。
“黄煜,看,还行吧!”黄忠呼啦自己下巴上的胡茬,“不会给你姐添堵吧。”
黄煜转身,提着那包行李,说:“不会!你们来,怎么会给我姐添堵。”
病房里,黄伊也刚从洗手间出来,专门给自己头发扎了个小辫,用的黄煜丢在柜子上的黑色细头绳。
那次出院后,她便剪了短发,和她的身体一样,就像树干苦死时树枝和树叶也不会独活,她的头发长的很慢,变得越来越稀疏,只能勉强扎个小辫。
黄伊照着镜子,努力模拟笑容,直到还算满意才出洗手间。
上午做了检查后,她一身轻松,她在想或许有一种当时,即使做不到十全十美,也能做到十全九美。
“爸!妈!”黄伊刚要出病房,看看父母来了没有,就看到父母站在走廊,跟在妹妹身后。
她又叫了声爸妈。
沈母上前,推着黄伊回房间,嘴里唠叨着:“怎么出来了,外面怎么也不去里面好!快!快进去!”
黄忠和黄煜一人提着一个行李,后跟脚地走进病房。
黄伊被沈母按坐在床上,从包里拿出今天一大早从烤烧饼铺买来的烧饼,开心的说等晚上找个店家,叫人家帮忙热一热。
黄忠环视病房的环境,说比之前环境好。
几个只字不提生病、化验、报告。
就像出来游玩,刚搬进酒店时,在点评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报告结果隔一天上午出来,没有奇迹发生,医生这几十年的从业经验即使有误判,也没有发生在黄伊身上。
卵巢癌,中晚期,治疗方案只有手术后继续放化疗。
无论采用哪种方式,最后的结果只是延长那长则几年、短则几个月的生命。
手术时间安排在国庆假期之后,剩下的几天时间里,一直是常规治疗加术前准备。黄忠夫妇白天开始出去找工作,黄忠买了辆二手电动车,开始跑外卖。沈母则在医院门口的拉面馆打扫卫生,下午两点到四点还能休息,陪一陪黄伊。
期间,秦岭清来过两次,黄忠夫妇都不在。
第一次,秦岭清向父亲打听到一位在人民医院的战友,找到妇科更加权威的医生,拿着黄伊的检查报告继续咨询。
医生摇了摇头,说王主任给的诊断和方案对于病人来说已经是最佳的个体化治疗措施,并催促他们赶紧进行手术,拖不得一点。
第二次,是秦岭清带来一位老中医的联系方式和地址,说老中医医术精湛,可以试一试。
第二次,黄伊支开了黄煜。
“黄煜,我好像有个检查报告还没出来,你去问问王主任吧。”
黄煜没记得还有报告没出,道:“是吗?我怎么记得都取过了。”
“是你记错了”黄伊一口肯定,“你快趁王主任没去吃饭赶紧问问。”
黄煜看了眼秦岭清,问秦岭清要一起吗。
黄伊在一旁笑,自己妹妹有的时候精明,就跟冬天粮仓里的老鼠一样。有的时候迟钝的像是个“小傻子”,不太灵光。
秦岭清看黄煜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他自然知道黄伊是故意支开黄煜的。
揉了揉她的头发,道:“你去吧,我再和姐说一下老中医的事,快点回来。”
“行吧。”黄煜觉得看中医说不定也是个好方法。
她看了眼钟表,还有十分钟王主任就要休息了,黄煜急忙出了病房。
人走了,秦岭清问:“姐,您是有话和我说吧?”
黄伊身子又往床头靠了靠,这人就是聪明,什么事情都瞒不住她。
“还算聪明,上次来没和你说两句话,今天趁黄煜不在,想跟你聊聊。”
黄伊此刻不像是一个病人,她的身份是姐姐,希望妹妹幸福的姐姐。
秦岭清:“好!您问。”
黄伊十分严肃,问了第一个问题:“黄煜最喜欢的水果是什么?”
“蓝莓。”秦岭清不带一丝迟疑。
“你对黄煜是认真的吗?”黄伊看着眼前跟自己差不多年龄的男人,她的担心没有多余,自己妹妹还是一个未曾踏入社会的小女孩儿,而他,学历没有问题,家庭也比自己家要好的多,最起码没有一个生病的兄弟姐妹,年轻有为,在谁看来都是人人羡慕的交往对象。
可就是这样一个完美的男人,说句不好听的,是大六岁的老男人,他所经历过的都是黄煜无法掌控的,他们在一起生活会同频吗?思想情感会一致吗?
如果有一天,他会不会嫌弃妹妹幼稚?
一切都是未知。
“我希望你可以说实话,我是个活不长的人,说实话我最放心不下的不是父母,而是黄煜。”黄伊继续补充,“你要是有一丝不确定或拿不准的话,那就早一些放过黄煜,还麻烦你不要伤害她。”
有黄煜在,黄伊就不用记挂父母,而没有一个人的存在,是能叫自己不记挂黄煜的。
秦岭清知道黄伊在担心什么,他也有妹妹,即使做不到完全感同身受,可以能理解八分。
“我对她是认真的,这个,姐,您放心。”秦岭清十分尊重地回答。
“你也知道我生的病,它很有可能遗传,没有百分百保证,你也坚持你刚刚的答案吗?”黄伊眼神犀利,容不得一点犹豫。
秦岭清也毫不犹豫,道:“我父母都是党员,他们是唯物主义,没有传宗接代、重男轻女的思想,我也没有。”
“我有生意,收入也算是中等以上水平,她要是生病了,我有能力也有义务和责任陪她一起。”
黄伊看着说话的人,确实没有一点迟疑,坐姿端正,像是在读宣言。
“并且”秦岭清停顿两秒,“我不会未还没发生和不确定的事情而放弃我所爱的人,如果不幸发生,那我认命,选择跟她一起和命斗,我命由我不由天。”
黄伊很满意他的回答,点点头。
最后的一段话,更像是祈求。
“我走后,还麻烦你陪在她身边,别看她平时大大咧咧,可那只是她的外壳,我怕她会想不开。如果那时候你真的累了,算我求你,你再坚持坚持,陪她渡过去,哪怕等她好一些之后再慢慢离开。”黄伊说完,摸着眼泪。
这是她这次住院以来,第一次当着别人的面流泪,上一次落泪还是住院第一天晚上熄灯后,那时候,黄煜出去了,应该是去见眼前这个男人了。
“好!我答应您!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