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柳如烟莲步轻移,与李中科一道向着酒坊的方向徐徐而行。
一路上,李中科就像只受惊的鹌鹑,脚步虚浮,双手不停地在身前绞动,时不时还偷瞄柳如烟一眼,目光闪躲,那副忸怩作态、欲言又止的模样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
柳如烟将他这副德行尽收眼底,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抹几不可察的冷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仿若寒夜中的冷星,透着丝丝凉意。
她心里暗自腹诽:瞧这胆小如鼠的窝囊样,真不知道有什么可遮遮掩掩的。可面上,她却仿若春日里静谧的湖面,波澜不惊,依旧迈着优雅的步伐,目不斜视。
二人就这般一路无言,唯有清晨的微风偶尔撩动衣角,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不多时,酒坊那古旧的招牌已映入眼帘。
刚踏入酒坊,一股浓郁的酒香便扑面而来。李中科仿若找到了避风港,几个箭步就窜到了柜台后面,只探出个脑袋,眼珠子滴溜乱转,抬手朝着角落里几个正吆五喝六的酒客努了努嘴。
“如烟姑娘,呐,就是那几个……他们可不是我的朋友,之前欠下的酒钱,你去跟他们要吧。”李中科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眼神飘忽不定,根本不敢直视柳如烟的眼睛。
柳如烟顿住脚步,缓缓转过头来,目光如炬,直直地射向李中科。
那眼神好似能穿透他的皮囊,看到他怯懦的灵魂深处。
柳如烟并未言语,心中冷笑:“李中科,你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为了你那点可怜的脸面,竟让我一个弱女子抛头露面去要钱,你可真有能耐啊!”
柳如烟倒是没说什么,直接朝着那桌正行酒令的男人走过去。
柳如烟莲步轻移,身姿婀娜却暗藏锋芒,她心里门儿清,能厚着脸皮在这儿白吃白喝的,哪会是什么善茬儿,定是些整日在市井街头厮混、脸皮赛过城墙拐角的泼皮无赖。
快到那桌客人跟前时,柳如烟眸光一闪,瞬间收起了平日里的冷傲,像只受惊的小鹿般,脚步慌乱地轻轻一颤,柔弱无骨的小手下意识地抓紧了衣角,怯生生地朝着身旁那位身材高大、满脸横肉,活像一尊恶煞的男人说道:
“几位客官,您几位今儿个在这儿一共消费了一两二钱,实在不好意思,劳烦您付下账。”她的声音轻柔婉转,恰似黄莺出谷,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好似生怕惊扰了这几位“大爷”。
那高个儿男人一听这话,原本正端着酒碗往嘴里猛灌的动作猛地僵住,酒水顺着嘴角、胡须淌下,浸湿了他前襟一大片。
他眼珠子一瞪,活像铜铃一般,腮帮子上的横肉跟着抖动起来,“砰”地一声重重把酒碗拍在桌上,酒水四溅,溅湿了周围几人的衣袖。
他扯着嗓子大声吼道:“柳娘子,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啊?前儿个来的时候,你可是亲口说了,咱们兄弟几个在这儿喝酒,权当是给你相公酒坊捧场,不用付钱,怎么今儿个就翻脸不认人,管咱们要钱了?你这做生意的,咋能如此说话不算话,莫不是看咱们兄弟好欺负?”
桌上其他几人也像是被点燃的炮仗,纷纷拍桌而起,七嘴八舌地附和起来。
“就是就是,柳娘子,咱们平日里可没少照顾你这酒坊生意,你可不能这么不地道。”
“哼,我看呐,这女人就是变着法儿地想坑咱们钱,以后这地儿,咱可不能再来了。”
柳如烟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们表演,心中暗自冷笑:等的就是你们这句话。
她微微扬起下巴,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素手轻轻抬起,纤细的手指朝着柜台的方向优雅地一指,朱唇轻启:
“各位客官,您几位也别冲我发火,实不相瞒,我家夫君说了,您几位并非他的朋友,所以这酒钱,他今儿个非要收不可。”她刻意咬重了“夫君”二字,声音清脆,在喧闹的酒坊里回荡开来。
这话宛如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激起千层浪。众人先是一愣,随即像是炸开了锅,目光齐刷刷地顺着柳如烟手指的方向投向柜台。
只见李中科正猫在柜台后面,缩着脖子,活像只受惊的乌龟,妄图把自己藏起来。可这会儿,众人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一般,将他死死锁定。
“嘿!李中科,你小子搞什么名堂?平日里装得一副豪爽大方的模样,见谁都称兄道弟,怎么着,今儿个就翻脸不认人啦?”
一个尖嘴猴腮的小个子男人跳上凳子,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李中科,扯着嗓子喊起来,脸上的愤怒仿佛要溢出来。
“就是啊,咱还当你是条汉子,心胸豁达,够义气!原来都是装出来的啊,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你可真让兄弟们寒心呐!”
一个五大三粗、满脸络腮胡的壮汉也瓮声瓮气地开了口,他每说一个字,胸膛就剧烈起伏一下,显然气得不轻。
众人的讨伐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酒坊里瞬间乱成了一锅粥。那些原本还在角落里默默喝酒的客人,也都被吸引了过来,围在一旁,指指点点,交头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