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了一会儿，白烨投降了：“不能这么说。很多时候，医药研发得到的东西，大多数时候都不是最初想要的，这种药物也是。它是我在研发早期不小心得到的结果，一种意料之外的副产物。”

“没问你这个，”路斐道，“告诉我，这是什么药，魏玛拿它做了什么？”

白烨轻轻叹气：“后一个问题我不能回答你。出卖魏玛先生，我的下场会很惨，而且我确实不知道。但前一个问题我可以解释。”

他把背到身上的背包又放下来，坐回沙发椅里，推了推眼镜：“你也知道，我的研究方向主要是性别药物，而性别药物的本质，就是对信息素和内激素的控制。例如，以你这个病例为基础研制出来的信息素免疫剂，不同于市面上传统的抑制剂，它不通过抑制信息素的分泌或发散来达到阻塞生理本能的目的。正相反，它完全不会抑制使用者自身的信息素以及绝大部分生理本能，而是暂时性地锁住了个别特定的信息素受体，阻断内分泌系统中不利于使用者的反应，既能让使用者保留读取外界信息素的能力，又能让使用者不那么容易被外界的信息素干扰和攻击。简单来说，它的目的就是让使用者变成另一个你。”

白烨的毛病又犯了，但他有他个人的行为逻辑，旁人很难拿他有什么办法。路斐不能强行打断，只能耐着性子过滤白烨话里的信息，继续往下听。

“‘克瑞斯’就是在免疫剂研发过程的初期，偶然出现的产物。那个时候，我认为你的特异与Beta群体的信息素系统发育停止有关，就对Beta的信息素系统也做了大量的研究。如果你还记得三性教育中提到过，Beta也具备基础的信息素挥发能力，那么可能对接下来我讲的东西，会有更清楚的理解。

“信息素作为一种外激素，通过最寻常的汗液就能挥发到人体外，并通过鼻腔里的感受器官被摄取，从而引发内激素的反应。正常的Beta拥有的，就是这一套最基础的信息素系统，它完整，但效率很低。在此基础上，信息素系统进行第二次发育，也就是俗称的‘分化’，就是指后颈处的信息素小囊生长为腺体。腺体再经过外界综合环境的刺激，催生内激素系统的适应性变化，最终促使生理机能改变，主要表现为身体素质显著增强，或者令第一性别中无孕育能力的人后天取得生育能力，也就是‘第二性别’的Alpha和Omega。

“腺体合成的信息素更为复杂多样，用途也不仅限于性信号的表达。Beta群体中的性别主义者们认为信息素是野蛮动物性的残留，只是用来标志发情期，或者用来在社群内进行暴力压迫和支配的原始的基因垃圾。这种观点，从社会学角度，我不方便做出评论，但仅从医学角度来看，这是一种片面粗暴的看法。信息素不是单纯的性激素，它确确实实能传递多种多样的信息内容。就连同样具备信息素机制的低等的动物，都能通过气味，来进行告警、示踪、聚集等多种不同信息的传递，人类的信息素能做到的深度和广度，远比动物更大。诚然，对生理基础、行为与思想更复杂的人类而言，信息素作为一种强大的外激素，的确也造成了许多麻烦和问题，但它也有语言和文字不能取代的必要性。

“抱歉，跑题了。医学伦理学是我在博士期间的课程之一，如果你感兴趣，我有一些你也能看懂的专业资料介绍给你。总之，Beta不是没有信息素，是不能有效地利用信息素。‘克瑞斯’这种药物，可以短暂地刺激Beta体内那套完整但不发育的信息素系统，让使用者短暂地成为‘类Alpha’，获取体能上的优势。”

“这种‘类Alpha’会产生信息素，或者什么特殊的气味吗？”路斐筛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立即打断道。

“不会，”白烨说，“至少我没有闻到。不过，即使是十分优质的Alpha，对信息素的理解水平，也只是皮毛而已。我打一个比方，人脑的能力，取决于它建立起来的神经网络的水平，而它理论上可以到达的水平，要比我们绝大多数人现在已到达的程度还要强大得多。而人脑对于信息素的理解也是同样的。理论上，它能实现的信息传输效率要远高于语言文字，并且在社会协作和分工上，也有自己独特的优势，但是在实际应用中，我们只能解读出最基本的信息和情绪，比如愤怒、恐惧、警告、性邀请等。Enigma在这方面更优于Alpha，理论上应该能获取到更多信息，但我的参考对象只有魏玛先生，他什么都没有说。所以，我只能告诉你，我和我的团队什么都没有闻到。”

路斐抬手打住白烨的话，垂眼思考。

他不是个相信巧合的人，情报工作的经验让他比起翔实的证据链，更加相信直觉。殊勋在此之前的一些经历，与白烨话中的要点能够对得上。一切似乎确实可以印证，264年殊勋在火拼现场闻到的气味不是错觉。

而那个气味时隔数年又一次在下东区出现了，还是以如此清晰的面目，难道这么多年来，事情还一直在暗中发展吗？这么久过去，它已经生长成了一个多大的阴谋？

“这种药生产了多少？”路斐问。

“它还有改进的空间，我不建议批量生产，”白烨平静地说，“但魏玛先生是我的资助者，所有的研发资料，他都有权决定怎么使用，不需要告知我。”

从现有的信息可以确定，这种药物必定是一研发出来，就被魏玛投入使用了。

“药物催生的这种‘类Alpha’，潜能可以激发到什么程度、维持多久？他们与真正的第二性别者之间，能做到你说的那种信息素交流吗？”路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