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会后,约书亚匆匆朝路斐走过来。
“索默尔先生!”
约书亚声音不小,除了愤而离去的那个深褐色鬈发Enigma和航天院代表,其他参会者都没急着走,听见这响亮的一声,纷纷投来注视的目光。
路斐身边围了两三个上来寒暄的人。约书亚在路斐面前停下,这几人便齐齐转向,托约书亚向皮路斯上将问好。
这位金发蓝眼、身穿着雪白空军制服的青年军官满脸意气风发,站在一众成熟乃至老气的会议成员里,显得格格不入。
面对几人,约书亚笑容满面,应答也十分得体,与会议开始前讽刺殊勋时的模样判若两人。
今日的参会者大多中年往上,很少有年轻面孔,除了路斐和勉强也能算在青年层里的殊勋,就只有约书亚一个了。谢韬能提供的资料并不详细,路斐估计,约书亚比自己还要小上两三岁,他们算是同龄人。
虽说整个枢密院里未必没有比他们更年轻的,但在军事议会这种还保留着相当程度的传统风气的地方,恐怕就算是Enigma,像他们这个年龄层的人要想混到一个席位,基本只能靠父辈在背后撑腰。殊勋当年是这样,现在的约书亚也是,而路斐也同样是靠着魏玛的遗产,才拿到了枢密院的入场券。
结束了社交流程,约书亚客客气气送走几人,面向路斐,伸出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彬彬有礼道:“索默尔先生,我父亲近日不在首都,一直因为没能亲自拜访您感到遗憾,特意叮嘱我代替他向您致歉。”
约书亚的语气亲热又自然,五官俊朗的脸上,笑容也非常真诚,丝毫不似作伪。
路斐盯着约书亚那对湛蓝色的眼睛,不动声色地握住那只手,微笑道:“没关系。”
约书亚当着路斐的面,公然挤兑殊勋,想用魏玛的死来激化路斐和殊勋之间的矛盾,这个举动无论是皮路斯上将授意,还是约书亚自作主张,其背后的目的,路斐都可以理解,但同时,也相当不舒服。
约书亚.皮路斯利用魏玛的态度毫无尊敬可言,这让路斐非常、十分、万分不满意。
在索默尔和皮路斯两家曾经的关系里,对里亚斯有着相当掌控权的魏玛毫无疑问是利益的施与方,而皮路斯上将则要仰仗魏玛的庇护,才能从里亚斯攫取利益,两方的关系其实相当不对等。这个情况下,别说皮路斯上将跟魏玛有情谊了,以他对付殊勋父亲时展现出的阴狠来看,没嫉恨过魏玛就已经是奇迹。
魏玛死后,皮路斯家族没有给路斐提供过任何形式的帮助,路斐上位后,也没再管过皮路斯家族。现在的示好,是一根时隔了三年多才重新抛来的橄榄枝,只可惜,是塑料的。
约书亚笑容坦率,继续道:“过几日,皮路斯家会举办一场沙龙,我父亲希望您能赏光出席。不是太正式的宴会,只是友人间轻松的聚会,您才到亚提斯不久,需要多参加一些社交场合,皮路斯家族希望能成为这个引荐人。”
路斐刚要回答,忽然打住了,眼神轻轻瞥向一旁。
约书亚也跟着挪开目光,越过路斐的肩膀朝后看。
待看清楚后面是谁后,约书亚的笑容里忽然多了几分挑衅的意味。
高大的身影走过两人身旁,顿住了脚步,黑曜石般的眼睛扫过约书亚挑衅的脸,落在路斐身上,如有实质,沉重又冰凉。
“你不该回来。”
殊勋冷冷道。
路斐对上他的目光,并不开口,半晌,忽然笑了一声。
听到这声意味不明的笑,殊勋皱了皱眉。
身边的内臣提醒:“殊参谋长,陛下还在等您。”
一部分还没走的议会成员不远不近地站着,等着看热闹。
路斐比了个“请”的手势,戴着黑手套的修长五指上,那枚曾经属于魏玛.索默尔的戒指一晃而过:
“不要让陛下久等了。”
殊勋深深看了路斐一眼,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刚迈出两步,路斐的声音就从背后飘来:“感谢皮路斯上将的邀请,请转告上将,我很乐意参加。”
殊勋的脚步微不可查地一滞,紧接着大步走开。
“太棒了!”约书亚语气得意:“稍后会有一张正式的请帖送到您的宅邸,那么,我先告辞了。”
打发了约书亚,走出皇宫,坐进车里后,路斐终于重重地吐了一口气,低头用力捏住眉心。
白烨正握着触屏笔,在终端上浏览什么东西,满屏都是密密麻麻文字和图表,只瞥一眼就能让人生理性头痛。
看路斐脸色不好,白烨立刻放下笔,问:“不顺利吗?”
“还好。”路斐手上动作粗暴,指甲掐进眉心的肉里,留下两道浅浅的弯月形的痕迹。
捏了几下,路斐意识到这样没用,放下手解释道:“Enigma太多了,难闻而已。”
白烨面露同情之色,伸手去摸驾驶室的通话键:“回去吗?”
“不,”路斐阻止道,“再等等。”
“等什么?”白烨不解。
“等人。”路斐撑着额角,思索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