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请随我来。”
炤明庙领路的僧人双手合十,微微垂首,众人随她模样作礼。
“大师,如何称呼?”阅说格外兴奋,抢着说话。
“在下明敬。”
“明敬大师好。”阅说说完后,一众徒士亦道:“明敬大师好。”
山道幽寂,长阶往通庙门。
两旁满是四季青绿的高树,这条正路来人不多,石阶生藓,山树巍巍,空气里仿若容纳了淡青色,曲尧挺喜欢这个地方,无端想到天书阁。
三位仙者并排走在前头。
阅说对身后一众神色警惕、常备不懈的徒士们说道:“放宽心啦,你们的曲尧天人在此,急个什么劲?剑先收收,符抓在手上就行,保存点力气。”又面向曲尧,“累不累?干嘛抢着出力,这不有我们嘛,还飞这么快,鬼怪都没到呢。”
曲尧摇头道:“不累,这也不快,平日去妖林海附近地域巡视,得飞跃重山,比此行耗力多了。”
阅说略微压低声音:“见你仙力存有甚多,我们二人就放心多了。话说你那个什么宗的符法,算妖鬼出行的,真有准头?”
“很准。鬼怪大多仅初具表形,并无智,行事鲁钝,缺乏引领,通常只有一个目的地,守山的人盯到踪迹,宗中符法测鬼怪之意,得其去向,我集结众人,追去毙灭。”
“你要学着做这么多事啊,管一群小孩子也不太容易吧,宗里百号人呢。”不过看徒士们见曲尧时满目崇拜,阅说便不担心了。
“不会也该学会了。”曲尧一步一阶,轻描淡写。
“等重回天界,咱们几人定当为你设宴,好聚一番!”
“好。”
阅说的客套话动人,玉渊不爱听,上前两步和僧人并肩走,闲谈,看起来很愉快。二人很久没正面说过话了,阅说放慢脚步,回身,加入众徒士窃窃交谈。
殷小礼来回张望:“炤明庙还有这条路呢,记得以前还得从人群里挤着走。”
殷树不知从哪冒出来,自作解释:“人这么少,肯定是小路,除鬼嘛,得走偏门进,不容易打草惊蛇。”
殷三柳翻个白眼,心说早知当年就不该捡这蠢孩子回来,这么多年还是朽木一具。为炤明庙的僧人们正名道:“人少是妖袭的消息传过来了,现在当然没个人影。往常从街上走的是北道门,今天从山林直上,此路这么宽这么高,估计就是南道大门,再说了,谁敢让我们走偏门。”
殷小礼抬头,算到远处的庙门还要走多久,把话一岔:“有好长一段路要走嘛,咱们怎么不直接飞上去?”
“带那僧人一起飞,把人吓着怎么办?信神也就面上信信,实际却不太能接受寻常以外的,之前殷渠来这里,明说了有神仙来到,大师还不信。”
“这不还是大师姐你平日里太混账了,炤明庙和我们往来甚多,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不正经!”
“我这几年已经不耍人了好吗?”
二人打打闹闹,石阶青苔多,易打滑,殷三柳腰一弯,发现旁边的树长得密,可遮掩人形,于是同殷小礼耳语,“我们快些走那道,先上去,我包里东西太重了。”
她背后的灰包沉沉甸甸,知晓此次鬼袭不是小鬼,就带了各类珍藏的法器,眼看要将麻布包刺破了。殷小礼点头,二人鬼鬼祟祟撤出人群,却见一身形高大的人突然冲出,挡了她们去路,抬眼一瞧,还好还好,面前叉腰站着的,是阅说元君。
“且慢,两位是要去哪里?”阅说哼了一声,随手指向高处那个文雅的背影,“玉渊文君都慢慢闲聊慢慢走,你们急什么,来时曲尧天人送你们飞了一路,知足吧。”
听罢此话,殷三柳与殷小礼灰溜溜回到队列。
阅说加快步伐走回前头,又解决了几个徒士的小事,嘴里时不时念叨一句真不容易,不过转眼,已到庙门。
炤明庙,翘平了半座山。
庙门高阔,赤墙乌瓦,苍树碧叶。
此庙有双门,南门朝岭,北门向街。
诸多僧人在前院等候,众人随其走进正庙堂,半百号人,丝毫不觉得拥挤。
庙内筑墙数层,高比三人,横看竖看皆平正,多方富贵大户佽助,轻而易举造就数不清的“回”字,正前正后两端开了入口,南北通,重重似迷宫。最终中央空出一块无像方地,占地可比官家大宅,明敬大师介绍其名为“空禅”。
迷宫,无主位。一像一窟,仅坐落在方墙外圈。正门无像相对,只见一条宽长的道,这便是“回”字所破出的明路。
层层破口挂幡帘,是布满灿闪经文的绸布,很轻,随风晃动。
天气渐阴,庙内南北灌风,山风呼呼刮。
幡帘在北风的助力下,高高掀鼓,就将拂到人。曲尧抬指动了动,幡帘服帖卷上梁顶,表象看来是静了下来,众人在此一望到头,尽头的僧人十分渺小。
“人家说庙小妖风大,这儿是庙大仙风大呀。”阅说摇头摆脑,见到一尊尊熟悉又不熟悉的脸庞,忍不住贫嘴。
玉渊看了她一眼,并未多言。
“施主。”为首的明敬僧人回身,向曲尧一行人作礼,等待指示。
曲尧朝南门外的远方伸手,掌向下,摊开五指,短暂静止后,只听她道:“还有些时候,宗人听令,布阵。”她向明敬等人致意,“劳烦僧人带路。”
殷小礼领一队徒士,随僧人们鱼贯而出,围庙稔熟地形并布阵。殷三柳领另一队徒士,在庙内布阵,不过,貌似也需多走几遍熟熟路。
百多尊神像,横竖道竟皆宽敞。
一像一匾额,这仙君那神尊,称谓繁复。
“相当失真!”阅说指着左右两座神像,“门虎将可没生得这副慈悲相。”
没走两步,又捧腹大笑道:“这个不错,慈悲脸吃了苦瓜,若一阳尊知道自己的凡像如此写实,不知天下要大热多少天。”
“凡人不晓得神貌,误打误撞罢了,你倒别真告诉她。”玉渊微微摇头,劝告她。
“不会不会,当然不会。”阅说笑得更开怀了。
“神像是有何用?”曲尧问道。
“我能知道有人心系我,人们向我祈愿,是否遂愿我无权定,只算个慰藉吧。”玉渊草草览过诸多神像。
三人并肩而行,絮絮而谈,阅说才指指点点了十几位同僚,徒士们便转回原路,和她们碰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