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之大,上头趴着的一人像个小点,是浑钟真人,与曲尧有一面之缘的旧相识。
青铜钟再次翻滚前,曲尧掌中灵蕴流窜。
“欸?终于不动了。”浑钟真人晕头转向,从钟上下来,“原来是曲尧仙上,多谢多谢。”
“真人,这钟本该在何处?”
“仙上的意思是……”
迅速帮其将钟归回本位后,曲尧没再多耽搁,一路都是这般怪异的事。
天界最糟糕的数天星院,那宝塔幸而屹立,可顶端破漏,金光高冲。
本就难见算天星不慌乱的时候,此次怕是最慌乱了。竹卷纸书满天飞,形成一个不动旋风,一个个星阵活了似的,相当任性,随意挑空处出现,胡乱闪动。算天星站在中央,摇摇欲倒,竭力铺设一张大阵。
有人推门,算天星分神去瞧,霎时很难理清自己的心境,反正手中是如预料般的轻松一阵。
“没想到是仙上最先知晓老身有难。”
“有能耐令众仙仙力紊乱,我想除星君外无别人了。”曲尧快步走向桌案。
“也连累你了,多谢仙上及时来救老身。”
“不必言谢,星君先顾好自己。”
当万顺君那一行人到时,就见曲尧站于中台移星挪阵,无一不叹其似位算天者。
算天星身披篷衣,窝在一旁,仰头看着:“命格盘三微轮往右转……对,就是那般,仙上盖世灵透,看来无需老身唠叨。”
“原来当真事发于此。”一阳尊抱胸而立,“那位是新降生的算天星吗?真是后生可畏,闹出如此大的动静。”
万顺君仰视曲尧,目不转睛:“非也非也,这是位闲神。”
不知哪来的风,吹起曲尧的发丝与衣衫,手中动作愈发快,不带半分犹豫,利索调动那些星阵。无数金点星阵绕身,头顶是通天的塔窗,仙力灵蕴流散,浩风来,大气磅礴。
“我施了些凉风,诸位不介意吧。”令空风君行礼道,察觉又能自如施收仙力了,“怕不是星君当时算错了,否则仙上这般旋乾转坤之力从何而来?”
“天生天化。”
发出这道声音的玉渊文君向前两步,左右作揖。
她混在群仙中,挤进星院,一并目睹此景。内心感慨曲尧挽救繁复阵法就像改动玉录壁那样简单,曲尧真是不简单。
万顺君握紧袖中折扇,神思飘忽:“的确是文君所说这般。”
忽有在天庭任职的神仙认出曲尧,疑道:“这位仙上不应该在……”
顿时有两方同时出声:“曲尧是……”
一句话两种声音。玉渊与万顺君互看一眼,万顺君笑笑,噤声不语。
玉渊重新说道:“曲尧仙上几个时辰前,身负重任下凡,如今有文书未取,巧来天界遇上此事,才出手相助。不过瞧这架势,将来升封算天者未尝不可。”
“唉呀!”算天星神色安逸,给自己沏了一杯热茶,白胡子拖地,平躺在长椅上,俨然一副等逝的模样。
熟识的几位神仙不再愣那看曲尧手法,围上去关心这老头。
悬空的星阵逐渐消失,荡然无一。
众仙溢美之词也好,疑心她也罢,万顺君通通不在意,只说得出:“曲尧是这样,的确如此……”此类无需分神力去琢磨的话,千言万语在心头,偏把持住了,等曲尧了结。
倒是曲尧先开口:“许久不见,你可还好?”
万顺君粲然:“幸得你记挂,在下一切安好。”
“诸位出去谈罢,老身是老了,但不至于今日就逝去,犯如此大错真是连累诸位了,老身还得好好想想如何向天帝交代,今日多亏曲尧仙上了。”
算天星又把人都轰出去了,步伐得不似往常那般稳,曲尧瞥见算天星浑浊的双目掺着泪。
元逍元大丹仙悄然贴上曲尧,低声道:“你怎么回来了,还好这里都是些老骨头,没几个知道你的事。曲尧仙上真厉害,多保重……”
曲尧还未回话,就见元逍元被挤远了,她眨眨眼,挥手道别。
命盘格复原,众仙恢复。
“那方是怎么了?”令空风君指向远处,却又一缩手,诧异转头,旁边有一道白影向那飞去了。
“曲尧!”万顺君急道,还未和身旁的人多说些话,她又离开了。更让他急的是,那方不平静的危险会带来万分疼痛……
司仙处的灵镜尊破门而出,清透水涌向外来。
灵镜尊累摊在地上,火速爬起来眺望一眼,大叫道:“不好!天庭为天界正中,渡河自然顺流向那低处,大多神仙都在那里呢!”
滚滚热焰降临于渡河前沿,也霎时被浇灭,化为白烟,融进水中。
一阳尊甩手,冷道:“渡河水倒是不减威力。”
碧水奔腾,在平云之上卷起浪花,天边一抹白色身影引浪归流。
曲尧侧脸避开狂浪,身形飞在河水之上,绕其向前。渡河在司仙处如一汪死水般静,脱离后就忘形奔腾。曲尧气盛,满心惦念新仇旧恨一起报!发尾沾上渡河水,旋身时飞溅几滴在臂膀,却没有料想中的痛。
来时没有犹豫,曲尧刹那间有些不明白自己的心,眼下也没时间多虑。
曲尧定神,计从心生,掌心运两团仙力,俯身与河水相平,伸下双手,没入水中,牢牢抓住河水往天边甩。
天界无边,已是尽量远扔。掌间注下的仙力,在水中蔓延透彻,河流被镇稳了。
这条渡河,初为分支诸多的溪流,后被化作一滩平湖,如今又成一条静河。
曲尧立在水上空中,傲然下视,衣摆猎猎作响,金色衣纹和金瞳一样灿然耀目。
元逍元闪身过来:“曲尧你的手!”
曲尧转头寻人,道:“我没事,灵镜尊在何处?帮我转告她,渡河无法再在司仙处了,就当是天界的一条平河。”
“好好——欸?你没事,莫不成这一遭后,连渡河都失了威力?”见她完好无伤,元逍元还是掏出一锦囊,其中金丹相撞出声。
曲尧推回去,看着她道:“渡河没变,我如今是凡躯,因而对我无用。至于你这丹……有更大的用处。”
事情已了,众仙复然,诸多神仙走向这里。
曲尧唯独看见了一袭金龙袍,有双最不友善的目光,是崇耀。
……
“哑——哑——”
妖林海上空,乌鸦拍翅掠过。
鬼老三啃食藤蔓,污水“滴答滴答”掉落,鬼老三与同伴鬼老伯抱怨近来天气混乱。
鸟屎从天而降,不偏不倚砸进鬼老三的嘴里:“我呸呸呸!这畜生乌鸦活该不能修成妖。”
鬼老伯从地剜块泥巴朝乌鸦扔去,可惜没有准头,久久之后又掉回林中:“死鸟飞得真快。”
“嘿嘿,幸亏畜生们不是个个能成精,否则哪有胜算。”
“有道理,不过这话可别被伥鬼大人听去了,他可是坚信我们能以一敌百的。”
鬼老伯低嘘一声,肚子又“咕咕”叫一阵,饿极了,近来妖王依旧不许它们吃人,为了不当饿死鬼,只好起身寻野果杂草吃。
头顶着块泥巴的伥鬼在树后偷听,满心怨怼:都是如此蠢货,鬼族何日才能复兴啊……
石头洞中,寂静无声。
小妖小鬼一早便无声退下。
巫从似覆满白粉的脸庞在无光下,如鬼魅。
镜后有光,照得他更像世人所说的妖。巫从双唇微颤,看曲尧的风姿入了迷,一看便是半月,始终站着一动不动。
心念镜中之人,险要关头时,亦是担忧,不知不觉双手揪紧了衣衫,生生揪破了。等到最后,又痴迷地看着天人的神采。
愈发向往,情如洪水,一发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