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
“我在听我在听!我有认真忏悔(再也不敢了),超认真!十分抱歉,我哪也不去!”
“以及啊……”
“对不起!我谢罪!”
“还有就是……”
“对不——”
“……”
“……”
“……你有完没完?”
雪友双手合十连续道歉,神崎满脸不耐烦,他揉了揉自己没怎么修剪过的头发,乱蓬蓬的一窝已经长到脖颈,深吸一口气长叹出去,心态终于稳定下来。他将地上的烟头捡起来扔进垃圾桶里,伸手摸向白大褂的兜口,掏出一盒烟,并抽出一支。
“医生,病房里禁止吸烟哦。”
“少给我废话。不服管就别多管闲事。”
“哦……”
雪友哑火了,神崎也不打算继续指责,来之前他就明白,他说什么都不管用。
自暴自弃了……
不过如果不说教她,自己还是不爽,满肚子的怒火,尤其是随同忍者救援,看到佐木以那种表情守在她身边那一刻起。他就笃定,如果救得回来,一定要狠狠说教一番。
——如果救的回来。
倒在血泊里的人,体温基本全无,探测不到呼吸,腹部的血洞触目惊心,被同行的医生初步判定为死亡。
医疗忍者人手不够,他们被医院紧急调来支援,砂隐被肃清的差不多,况且还有忍者跟随,医院就抽了十多名医生随行。他深感麻烦,但有预感会碰到不听话的小丫头,没说什么跟着去了。
结果呢。
根本救不回来。
很不甘心,像自己初入手术室救不活病人无能为力那样不甘心,被老一辈的医生安慰,“因为是这种科室,经常会有重症不治的病人,你已经尽力了,我们没有任何办法再救他。”
少年一直握着她的手,他顾不得表情失控,一直对他们重复:请救救她,请不要放弃,请救救她,请不要放弃……
真叫人揪心啊……如果不是两个带着面具的暗部忍者赶到,强行用了秘术起死回生,惊险避开悲剧收尾。
因为医生们都放弃了。
说起来,暗部的忍者救人后也差点支撑不住,被同僚带走。
“你啊,好歹为自己身边的人多考虑考虑吧。”
在心里感慨没有健康身体的雪友回神。
“你和那小子相依为命吧?”
相依为命,明显是他是她养的小白脸嘛。
“您怎么看出来……”
“你昏迷这几天,他一直为你忙东忙西,住院手续啊照顾你啊,回来的时候你的武器好像丢了一个……被他清点物品发现,大半夜跑出去给你找回来……说是什么重要的顺手用品,丢了的话会不方便。”
为此在废墟中摔了一跤,身上添了不少细碎的伤口。
“嘛……终归比起你还是……”
神崎医生抿抿嘴。
咦……?
这小子还……有点良心?
“总之,我说到这份上,你好自为之。”
他收起烟盒,转身准备出去抽烟,被雪友叫住。
“还有什么事?”
“医生,您知道一个叫做中川野的女孩吗?”
“不知道。”
“噢……”
“不过叫中川勇的人我倒知道,他的发色实在太显眼了,就在你病房左手侧第三个房间,编号是……我想想……33051。如果你认识他,最近也不要招惹他为好。”
『他叫勇……』
『显眼的红发,很英俊,体型看起来瘦弱,但是手臂很有力量。』
“怎么这么说?”
“他遭受了巨大的打击,最近精神状态很差,连续给他打三针镇定剂,还是不大安分。”
『他的意志很坚定,说话也算数,不会轻易死去。』
『我相信他。』
『所以,请帮我,把他带回来吧。』
『即使我死了也愿意。』
雪友心里顿时警铃大作,不知实情的她此时被不安环绕,“能说说他……遭遇了什么打击?”
“你还真是傲慢啊,刺痛别人的事也好奇?”
“对不起……”
“说对不起不如先自我改正,就这样,我走了。”
“等等!”
“你又怎么?喂!不要乱动,你不怕伤口裂开吗?”
神崎医生见到病床上的雪友皱着眉努力抬起半截身子,便急匆匆的要去扶,没想到从身后门口里窜出一个影子,眼疾手快扶住她。
“你知道你受伤了吧,躺下。”
“拜托了,医生,我有必须知道的原因,请告诉我吧,我不会对外宣传。”
神崎抬眼看向提着东西跑进来的佐木青贺,没有说话,雪友误以为他在碍人,连忙抓着佐木青贺的胳膊,“他也不会说的,我向您保证,如果他说出去一个字,就把他从三楼扔出去,所以请您务必……”
还真狠啊。
佐木青贺不明所以,颤抖着嘴角,他招她惹她了?
神崎抬手,腕上的表盘里指向“1”,也就意味着还剩十分钟休息时间,够用了。
“听好了,我知道的全是从别人嘴里听来,是否真实不可考究,即便如此依旧不准说出去。”
“我知道了。”
雪友表情认真的点头。
“叫做中川勇的孩子,失去很深羁绊的人。
“父母参加多年前的战争牺牲,他被自己他们生前的好友收养。但不久后因为遏制失控的九尾,这对忍者夫妇也牺牲,留下孤女。孤女的家族世代都是忍者,只有父母存活,失去父母的她无依无靠,身为养子,他放弃嫁入他国的亲人给予的援手,自愿肩负照顾孤女的责任,他们二人互相依靠生活至今。
“孤女因为家族世代惨烈,对忍者产生抵促,天赋异禀却不愿成为忍者,在忍者学校半途而废。少年为了守护少女选择毕业,成为忍者。
“但是在几天前,中忍考试的时候发生了意外,少年本来以命相抵救出的孤女不知出何原因返回战场,被砂隐发现……”
微妙的顿错。
“以极其残忍的手段——
“杀死了。”
“以现场分析,据说砂隐在找什么,孤女身上的口袋被翻过,可能是没得到结果才会被杀。
“醒来的少年不知道孤女的死亡,一边庆幸自己活下来,一边四处找她,怎么说呢……和你一样不安分,趁着医生不注意往外溜,明明他不应该站起来,不应该走路,他还是支撑着四处寻找。”
『都过一天了,还是没能找到(她)。』
『到底去哪了,该有个限度吧、捉迷藏什么的。』
『尽管知道是自己的错啦……被念叨好多次“保护自己的身体”,还是被当做耳边风了。』
『下次一定会注意的。』
『所以这次原谅我好吗?找到的话,一定会好好道歉,好好反省自己。』
『天再次黑下去了,快出来啊。』
啊……
“结果在清点尸体那天,他无意找过去了。”
见到点名册吗?还是尸体?
得到答案了,这不重要了。
佐木青贺感觉到抓着自己手臂的那双手无力的下垂,他观察女孩的反应,发现她的眼神冻结,身体一动不动。
窗外的天空无法继续阴沉,淅淅沥沥的小雨转为瓢泼大雨,雨幕下落的声音传来。
鸣人站在默哀的人群中,望向不远处那一张张拥蔟在花海里失去色彩的相片,视线独停于正中央的相片良久,转眼看向不断掩面哭泣的木叶丸。他虽然比他年纪大很多,个子也高出不少,心里依旧有些忧伤无法排解。
他的胸口发闷,思绪也很乱,没法排解,只好对身旁沉默的伊鲁卡开口。
『伊鲁卡老师,人为什么可以为别人拼上性命呢?』
经历与我爱罗的大战,接近力竭依旧朝着我爱罗的方向爬去——他有要守护的人,不管自己如何一定要赢,——当时只这么想,现在面对死亡,却忽然想不通了。
伊鲁卡老师没有犹豫给出答案。
『人会孤独的死去,消失,过去和现在的生活,以及未来都会一起消失,许多人在任务或是战争中死去。这件事简单到令人诧异,这些死去的人也有梦想和目标。然而不管是谁,都会有自己珍惜的事物,父母、兄弟、朋友和爱人,对自己来说重要的人,互相信任,互相帮助。』
佐木青贺看着雪友久久不动,轻轻摇晃她的身体,“喂?”
“……”
“喂,你好歹说句话,回音,给个回音。”
“……”
雪友呆滞的看着他,几度被反复摇晃,嘴巴才一张一合。
“我居然……叫手无寸铁的她逃走。明明她没有任何能力,明明我意识到,忍者的注意力转向他们两个,可我还是犯下大错。”
‘我,让她带着他跑走,是让他们去死。’
“……”佐木青贺好看的脸也变得扭曲。“这种事?怪不得名字这么耳熟,原来医生说的是你救的那人的事。”
“中川勇是你救下的?”
门口的医生也挑眉发问,他转动眼珠,回忆起当时的情况——这么说,他当时见到的是……
怪不得。
“我什么人都没救。”
‘我到底做了什么?’
『从生下来的那刻开始,一直与心爱的人们之间的羁绊,然后这根红线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越来越粗,越来越坚硬。』
“不得不说真让人可叹啊。”
“医生?!”
神崎无视佐木青贺的提醒,自顾自的发表看法。
救人的家伙由于自己的误判而消沉,实在不应该,对不听话的训斥已经结束,现在还有一点时间,多余的事还能干。
不管的话,这种软弱的性格只会在懊悔中循环往复,日后面临更大的悲伤会有数不清的后悔。
“你太过苛责自己,你并不是什么都没救,你足够称为救赎者。面对这种状况更应该抬起头,告诉那个如同幽灵一样失控的人,好好活下去才对。”
“我没有脸见他,他失去最重要的人,我竟然认为那女孩做好准备……不,没有人会在死亡面前做好准备……”
“不,不是。那个女孩做好了准备。即使碰到别人——不,即便是遇不到忍者,我相信她也会跑回去救人。”
“你怎么这么确定?”佐木青贺疑惑道。
“该说幸运吗……?我在他们搬运雪友以后,去了东面察看,在那里找到了中川勇,为了搜查活人,我们分工合作,同僚负责医治他,我跑到附近继续搜查。有一具女孩子的尸体很特别,看起来年龄和中川勇差不多大,是笑着离世的,不过尸体不在我的管辖范围内,后续有忍者负责收理。如果你想确认,等我找时间拿来名册和你一同认人就可以。”
“这……”
伊鲁卡望着三代目的遗照,声音温柔笃定,『这没有道理可讲,拥有这种红线的人,一定还会这么做的,因为很重要。』
“中川勇对她而言,就是超越生命的存在,你看,过去的羁绊摆在那里。”
『我也能理解,可是……』
“可是当敌人攻过来,她用身体护住了他,看起来依旧很害怕。”
“有谁会不害怕死亡吗?”
神崎医生反问道。
雪友哑然。
鸣人的耳边不断是哗哗的雨声与木叶丸的哭声,他说道,『死亡真的很痛苦。』
『三代火影也不是白白死去的,他有好好留下重要的东西给人们,总有一天,你也会明白的。』
“但是。”神崎再度打开烟盒,抽出一支烟,“中川野不是白白死去,她救了勇,她救了珍视的人。勇的母亲生下勇后,她再度给予了他与‘生命’等价的东西。”
“不过,”神崎用打火机点了火,吸了一口,“带着用命换来的东西存活下去需要勇气,你身为事情的经历者,得负起责任,等到能够行动的时候,把这些完完整整的告诉勇。至于日后他怎么样,就是他的选择了。”
“只是近一周估计都要给他用镇定剂了。”神崎叼着烟,眯起眼看着腕表,距离他休息时间结束还有一分钟。
“室内没法抽烟,我走了,这下真的得走了,不然又浪费一支。”
随着关门声响起的那一刹那。
外面的雨声渐歇。
『嗯!这点我也感觉能理解。』
鸣人的问题被解答,他昂扬的尾音有明朗夹杂。木叶丸也在安抚当中止住哭声,乌云散去,晴日重现。
雪友揉了揉太阳穴,重新躺倒在病床上,佐木青贺坐在椅子上小憩,黑眼圈里疲态尽显。
雪友久久望着蓝天,在不知不觉间睡过去。
窗外有鸟叫声,上午的阳光照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