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等以后再有人阴阳怪气她幺儿娶不到媳妇,那她就有得说了。
因为注意力被分散,贺明隽后面的话只进了廖春花的耳朵,却没过她的脑子。
再加上贺明隽的话对廖春花来说还是有点太文雅了,她听到了最后那句话,但一时没反应过来。
贺小草就替贺明隽翻译:“他的意思是,让大丫上学很划算,比种地赚得多。妈,我觉得有道理,送大丫去上学吧。她这个年纪,在家也干不了什么活……”
“你插什么话?”对着贺小草,廖春花更加不客气,“她的学费你出?”
贺小草不服气地紧抿着唇,却没法硬气地说出那句“我出就我出”。
贺明隽觉得贺小草完全是来帮倒忙的。
提什么贺大丫在家里干的活呢?那只会让廖春花联想起贺大丫的作用、没了她以后那些琐碎的活儿就没人做了,
贺明隽只好继续说:“小学每学期的学杂费也就三四块钱,现在的工人一个月的工资有三四十,也就是说,她一个月就能将小学学费挣回来。”
他们这边小学是五年制,学杂费视年级和学校不同从三元到五元不等。
中学在今年又恢复三三分段制,即初高中各三年。按照贺大丫的进度,等她读中学时,学费会上涨不少。
但这些就没必要和廖春花说了。
贺明隽只讲好的方面:“假如她初中毕业就工作,到二十岁结婚,你算算,她这些年能挣多少钱?”
廖春花先是十分期待地问:“多少?”
但很快,她就把脸上的笑一收,骂道:“你少给老娘画饼!想当工人是那么容易的吗?你都念完高中了,到现在不还是没工作?”
贺明隽没有顺着她的话为自己辩解,而是继续将话题放到贺大丫身上:“大丫肯定可以找到工作的,她那么懂事,又能吃苦。”
这时,庞冬妮轻轻推了贺大丫一把。
贺大丫就揪着衣角,紧张又坚定地对着廖春花表态:“奶,我以后挣了钱都给你。”
廖春花“哼”了一声,说:“当年你小叔也是这么哄我的。”
贺大丫就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贺明隽只能再次出马:“那怎么能叫哄呢?我只是现在还没开始挣钱。等明年开春,我就去县里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工作。我们现在说的是大丫上学的事……”
廖春花打断他:“那等你挣了钱再说,你要是有钱了,想送谁上学我也管不着。”
“那不行,我先前就说了,挣的钱都要交给妈。”贺明隽说了句好听话。
这句承诺多半会成为空头支票了。
但廖春花听了还是高兴。
贺明隽继续道:“关键是,大丫晚一年上学,就晚一年参加工作。社会在继续发展,以后上学的人会越来越多,耽误一年不知道要错过多少机会。”
他一锤定音:“明天就送她去学校吧。”
现在农忙假才结束,明天还是周一。
“反正学杂费就是那么多,少念一天书就亏了一天的钱。”
廖春花听了,赞同地点点头,然后她又觉得不对——她什么时候答应要送大丫去上学了?
庞冬妮适时开口:“我和她爸都不做新衣服了,以后我们除了地里的话,再想办法多挣点钱。妈,就送大丫去上学吧。二丫也五岁了,扫地、烧火这些活儿二丫也能做……”
廖春花瞪她一眼,说:“你啥意思?这话传出去,外人还以为我磋磨儿媳妇呢。”
然后廖春花又虎着脸,用训斥的语气对贺大丫道:“到了学校你可要好好学习,要是成绩差了,我就不给你交学费了。”
贺大丫像是高兴傻了,整个人愣愣的。
庞冬妮一脸喜意地按着大丫的脑袋让她点头,又帮她保证:“大丫肯定会用功学习的,等她以后工作了,保证会孝敬妈……”
顿了一下,庞冬妮对贺大丫说:“还有你小叔,小叔对你好,你也要记得。”
只是动动嘴皮子的贺明隽很是厚颜无耻地点头。
廖春花瞥见了,就骂他:“干啥等着别人的闺女孝敬啊?你将来不会自己生?还有你说的……”
贺明隽理直气壮:“我大哥又不是别人。”
他说着,将脚边的篮子又提起,开口:“对了……”
廖春花也看见了,先一步问:“哪儿来的篮子?”
贺明隽将上面的玉米叶拨开,露出那只死透的老母鸡。
他说:“晚上炖了吧。”
“这、这是从哪儿弄的?”廖春花震惊,打量贺明隽的眼神充满怀疑。
贺明隽:“买的。”
“买的?!”廖春花提高了声音,“昨天才吃过肉,你今天又买鸡!不对,你哪儿来的钱?”
就他那钱在兜里都过不了夜的做派,还能有钱买一只老母鸡?
廖春花怀疑:“你是不是贪了我的钱?”
贺明隽无语片刻,解释:“没有,是我下午去找……”
他话还没说完,廖春花就反应过来了:“是下石桥村的混子欠你那两块钱?”
贺明隽点头。
廖春花这次捡了个还没剥的大玉米棒子朝他砸过来,骂道:“你这个败家子!那可是两块钱啊!”
能买十来斤盐了。
贺明隽躲开了。
他说:“味道又不一样。”
这是在回应她之前那句“吃肉又买鸡”。
关键是,家里有孕妇,几个小孩看着都营养不良。基因已经确定,她们在发育的时候如果营养再跟不上,以后越长越笨了怎么办?
这些思量不方便和廖春花解释,贺明隽继续用那种毫无激情的语调给她画饼:“两块钱算什么?不出两年,我们家就能天天吃肉。”
他的话没有半点感染力。
再加上他现在身无分文,就让这句话听起来更没有可信度了。
廖春花听了,就呸了一口,想再捡个玉米棒子砸他,她嘲讽拉满地“呦呦”两声:“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天天吃肉……你啥时候给家里赚过两斤肉钱?”
贺明隽:“我不结婚,给家里省钱了。”
说完,他就把篮子往廖春花面前不远处一放,转身就往自己房间快步走去。
半路才丢下一句:“反正鸡都杀了,再不处理都要臭了。”
他今天的说话量已严重超额,实在不想再费口舌了。
廖春花再他背后喊:“成天就记挂着吃!只知道乱花钱,不知道挣钱有多难啊!你以后别想再从老娘这儿掏走半分!”
但她骂归骂,老母鸡还是要炖的。毕竟,鸡死都死了。
贺明隽回了自己屋,正在打香皂洗手,就见庞冬妮提着热水瓶到了门口。
她问:“你出去快一下午,渴了吧?”
贺明隽自己接过热水瓶,问:“大嫂有事?”
庞冬妮就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这不是想着大丫要去上学了,她还没个正经名字,咱家就数幺弟你最有文化。我就寻思着,让你给她取个名,也给二丫取一个……”
贺·取名废·明隽:“……”
他如果给她们取名叫“零一”“零二”,会不会显得很没有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