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轿夫脚程快又稳当,从宫中到皇尼寺的时间并不远。
在此修行的太妃早早等待,太后无心寒暄,将皇后留在此地,带着阿芙到皇尼寺山顶,清衍观。
山顶的路并不好走,洒了多日雪的青石路只是清扫出一条能够走人的路,石头打滑,稍有不慎便会跌倒失态。
柳太婕妤从前的婢子,现在太后的贴身宫女白兰也一道而来。
此行人少,太后带了强壮有力的太监们来。
清衍观冷清,院前只有两位年老尼姑,其中一位行礼后,带着太后绕过年久未好修缮的长廊,停驻在一间禅房前。
纸糊的窗户隐约可见两位身穿素衣的女子,一站一立。
从外边看,屋子狭小,能放得东西并不多。
“柳施主就在里头。”尼姑推开房门,正如眼前的,是一眼望到头的屋子。
陈设简单,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桌子和椅子。
柳太婕妤素面朝天,从椅子上起来对太后行礼道:“妾见过太后娘娘。”
因是先帝女人,她从前又有公主傍身,来这的名义是对先帝一往情深难舍从前情谊,为先帝祈福,自而只是隐居修行,身边还有一位婢子照顾。
阿芙现在是晚辈,给柳太婕妤福礼后,站在太后边上默不作声。
她二人从前就有过结,阿芙又有把柄在手,不管太后意图什么,但柳明熙是个不被把控的,万一一天失控,太后轻而易举脱身,只会是阿芙落不得好。
“你对先帝情深义重,哀家都看在眼里,带发修行清苦,但你该有的尊荣,一点也不会少。”太后慈悲为怀,眸光微闪泛着点点泪光,“十四公主一切安好,清衍观路窄崎岖,苦你母女二人长久分别。”
金黄色布帛从太后手中脱落,柳太婕妤还未接住,太后手腕一翻,交给背后白兰,“你们曾经主仆,就由你来传哀家懿旨。”
白兰叫苦不迭,她原本和阿芙一样躲在太后后边,来皇尼寺穿得又比平时简单,白雪下逆着光并不会多打眼。
太后吩咐,白兰接下布帛,上头写得简单,不过得了皇帝过目,瞧得更名正言顺呢。
“柳氏忠贞不渝,秉德温恭,仰承皇太后慈喻。晋为从二品修容,赐封号贞。”
太后轻笑出声:“从二品的位分,等你在此百年,便是温贞太妃。”
柳明熙面上一红,牵起僵硬地笑接过白兰手里,代表太后慈喻的旨意。
“这位是?”柳明熙指着太后身旁的人。
太后身边的,除了阿芙还能是谁。
她在此带发祈福修行,打了妃嫔的名义,样样亏不了,但道观有道观的规矩,比起精致各色的簪子,她现在最华丽的装饰,只有一只素银簪。而阿芙虽往简单打扮,也不能失去皇家该有的品级。
柳明熙恨了她三载,两人是没见过什么贵人、皇子公主,可对方却是记得清清楚楚。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柳明熙冷笑出声,看向阿芙的讥讽越盛,原以为她早早放下,毕竟两人皆是蒙在鼓中的痴人,可现在阿芙身上贵气难掩,她二人在先帝后宫就勾结一块,只怕阿芙半知半解,甘心做太后的傀儡!
“有婉妹妹在太后身边,只怕娘娘如虎添翼再无后患之忧。”
咔嚓——
枯枝踩断,随之而来的是绵绵细雪声。
松风推开门,几个沿着长廊的脚印赫赫在目。
“娘娘。”
柳明熙轻蔑嘲笑藏在眼底,低眉顺眼站着,眼刀依次剜过太后身后人。
白兰避之不及,往后边退了几步。
太后:“是你看花眼了,这是从七品太常博士长女,宫里的柔贵嫔。”
“她年前刚诞下皇嗣,那孩子和你的十四公主一样,天生弱症,比寻常孩子要小心照顾,哀家看过,两个出生起,都和小猫一样。”
柳明熙嗯了声,身子倚在桌上,偷偷换了个舒适的姿势。
太后没计较,外头有人偷听不慎露了马脚,这事她能够用以威胁,却不能叫其他人来威胁住她,“松风,你去看看,莫走远了。过会下山。”
……
山腰的皇尼寺留了半片雪,远处瞧,金色琉璃瓦覆了晶莹,亮闪闪似画一般。
路上的道被通了出来,京城冬日多雪,这会儿倒停了,皇后带着妃子们逛着寺庙。
张婕妤心不在焉,看见华月回来才吃了一颗定心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