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呼啸,不知经过何处,呜呜风声越听越似一群人在哀嚎。
早习以为常的云星起拥着被子躺在地铺上迷糊起来,或许真说对了,他睡地上睡惯了。
光怪陆离的梦走马观花般在他眼前一一闪过,沉溺在其中徜徉之际,一股巨力一把把他拽回了现实。
迷蒙着双眼,他模糊察觉出周围漆黑一片,啥都看不清。
他感觉一股温热的气息笼罩住他,周围灰尘扬起,有人将他牢牢护在了怀里。
炙热的呼吸吹拂他的发顶,眨眨眼,他脑子醒转过来,悄声问:
“怎么了?”
燕南度没说话,要不是一起一伏的胸膛尚算急促,云星起快以为他是梦游又来占便宜了。
毕竟白日里调戏他的一幕历历在目。
不说话,看来眼下不是能发出动静的情况。
屋外隐隐传出各式铁器碰撞之声,有人在打架?
“谁和谁在打架吗?”
他微仰起下巴,气息喷吐在背后人脖颈上,丝毫没注意到身后人不由自主地轻微颤抖。
平复了一下心情,燕南度轻嘘了一声,示意怀中人先别说话。
他今晚没怎么睡,屋外来来往往不少人,当门外楼下爆发冲突,剑戟声响起的刹那,他几乎是下意识翻下床,抱住少年滚进了床底。
不会是今天上午闯进客栈的那伙人吧......
云星起心下思忖道。
是他们吗?
江湖之事云星起鲜少参与,动起手来,左不过是寻仇、看不顺眼。
罗掌柜的待人接物无可挑剔,那这伙人大抵是来寻仇的。
他猜对了,他们确实是寻仇的,来寻罗衣的仇。
河洛客栈是许多途径此地驻扎休憩旅人的唯一选择,其中有相当一部分人是有进无出。
对外口径统一是着急赶路连夜离去,实则大多是肉身躺在了客栈地下的厨房案板上。
十香肉不过是以前黑店对人肉的叫法而已。
以前的罗衣较为谨慎,盯上的多是独自一人的旅客,渐渐的她胆子大起来,见衣着华贵人数低于一定数目的也会动手。
不仅得了肉,钱财收入也是直线上升。
长年累月下来,失踪人数可观,自是有人找上门来。
这不大风雨天人找上门来了,那时,风一吹雨一刮,论谁打眼一看,就知这伙人不简单。
燕南度没和那伙人撞上,但当他得知自己身处一家名叫“河洛”的客栈时,心里多少有数。
河洛客栈在江湖中,算是小有名气的一家黑店了。
外头什么动静云星起是一点没听见。
直到几只箭矢嗖嗖穿过大门打破了安静,有些深陷在泥土夯实的地板上,有些插进了头顶床铺上,力透床板,隐隐可见箭头。
吓得他不禁睁大了双眼,等了好一阵子,外面好似没了动静。
等等,和他睡一间房的马夫怎么不在?
不由他们多想,二人警惕地从床下爬出,缓缓推开门。
门外一片狼藉,微凉夜色萦绕若隐若现的血腥气。
“你们做事何必这么绝?”
连朔的声音在楼下响起。
走至护栏边一看,连朔带着几个他的人,马夫亦在其中,和其他两方人对峙着。
一方带头人是河洛客栈的罗掌柜,一方是今早闯进客栈的那一伙人。
话语一出,周边安静下来,两方人均看向连朔,没有说话。
随时间流逝,连朔脸上表情越来越难看,对面是打算要做绝了。
不是特意和罗掌柜说过别找他们麻烦?
倾身观察楼下人状况,云星起心中起伏不定。
罗衣站在烛火边缘,照例手拿罗扇,半个面容隐在黑暗中,看不真切。
难道眼下之事,不是罗掌柜能够阻止的?
“他们估计是要赶尽杀绝。”一旁的燕南度适时说出自己的推测。
“为什么?”
云星起扭头看向他,他们压根不认识,彼此之间毫无瓜葛。
“怕他们做的事情走漏风声吧。”燕南度探身望了望下面,下面三方人马好像没有注意到他们,“想逃吗?我可以立马带你走。”
“啊?”云星起懵了。
“不过我只能带你一个。”他的体质没好到仅过一天伤口愈合。
他明白了,意思是可以带他逃离这场莫名的纷争,下面的人是死是活不关他们事。
“毕竟看起来我们和这件事没什么关系。”
说来,他与连朔相识不久,没太多情义纠葛,单纯是雇佣关系。
他毕竟是队伍里捎带的,特殊情况下可以随时丢下他。
比如现在,镖师队伍大概已经抛下他了。
“怎么,你要救他们吗?”
看少年沉默不语,他随意说道。
虽说罗掌柜告知他,连朔一行人是朝廷派来的,身处其中的他认为不是。
或许是少年这边有什么东西,成功将罗衣误导了。
不然深夜时分,他们用暗号叫出马夫,没叫醒少年。
云星起手下意识摸了摸缝在里衣的暗袋,咬了咬牙,“我有一计,或许可以救下他们。”
木牌尖锐的一角透过布料刺中他的指尖,他暗下决心。
他不说话,转身向后退了数步,燕南度好整以暇回身手肘撑栏看他,他以为他是要回房收拾行李去。
对面少年走到房间门口停下,他回过身,一个起跑的姿势,眼睛亮得像是天上的星子一般,瞧得男人心头一跳:不好,他不会是要......
迅疾风声掠过耳侧,他眼疾手快伸手去抓。
人离得太远、冲得太快,方形护栏抵住他腹部伤口,疼痛下动作停滞了一瞬。
衣角轻快飘逸地滑过指尖,徒劳地伸手一握,什么都没抓住。
少年从楼上跳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