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仔细端详了对方一阵,确定他没有极端想法后,燕南度抽出腰间小刀递给了他。
平常不着急,云星起画三笔歇半天,能画个把月。
眼下生死存亡,他的手仿佛不是他的手,是被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一线希望捉住的一只手。
画速不知是提升了多少。
如果从专业的角度来看,这幅画有许多缺点,细节压根等于没有,但是这幅画不是要通过层层把关呈给皇帝看的。
大体画出他从前特有的画技,应该能骗过下面的人。
眼下差最后一步,他的印章。
严格意义上来说,不是他本名的印章,是“侯观容”的印章。
夜逃京城时,他念着再不回长安,再不用化名,回他的翠山,找他的师父师兄师姐去。
他不再是什么天子门生“侯观容”,是翠山出身的云星起。
当时他喝了点酒,月光溶溶,照得他情绪十分上头,走的时候拿了一大堆东西,后来要不用完了,要不丢了。
其中丢的东西里包括一枚刻有“侯观容”名字的白玉印章,出城后抛进了护城河里。
“侯观容”属于长安,他云星起不属于这里。
听见白玉落水扑通一声,少年人起快活极了,开心地跨着大包小包走在月色下,好像丢掉了所有包袱,像是一只翱翔于天的自由小鸟。
翌日他酒醒,心下略感后悔,万一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呢?
算了,到时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不想这些,想想走哪条路回家。
之前他捡到过一个掉在地上的土豆,一直没空还回去,回房后干脆放在桌子上,打算明天一早走的时候拿给店伙计。
不曾想用上了,他接过燕南度的小刀,切开土豆,选了一面规整的切面,在上面刻上了“侯观容”三个大字。
白玉印章的“侯观容”是他自己刻的,玉是王爷赏他的,当前没有王爷,没有白玉,拿个土豆来应付一下不是不行。
沾上朱砂的土豆印章带着“侯观容”三字印在了画卷左下角。
云星起俯身吹了一下未干的印迹,“完成了。”
拿蜡烛燎两遍画,尽快弄干颜料,他将画幅卷好,推开门准备出去。
燕南度狐疑:“这样能行?”
紧了紧握住画卷的手,他没有回头,义无反顾推开门走出房间:“不试试怎么知道。”
坐在大堂里的人注视着从上面房间下来的少年,注意到他拿在手上的画卷。
“哗啦”一声画卷打开,“此画由天才少年画师侯观容所作,原是收藏于国库之中,由皇帝下旨赠予西域大宛国国王。”
自夸自卖的话他是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一半真一半假。
把画一展开,有刺头叫喊道:“侯观容是谁,怎么他的画是个宝贝了?”
书生伸手拦住他,笑着对云星起说道:
“侯观容,十八岁天才少年,靠一幅《遥迢山河卷》获得皇帝赏识,自此一鸣惊人,他的画如果是赠予西域国主,确实是值得朝廷专人护送。”
像这类夸奖,在京城酒桌上云星起不知听过多少,真的假的他从不会去刻意分辨,但从眼前人的语气里他能听出几分真来。
“那...这幅画也可能是伪造的!”之前的刺头仍是不服。
“不信的话,你们可以让你们这边识货的人来瞧瞧。”
闻言书生手拿烛台上前来仔细观摩了一阵,沉吟半响,“这画好似真是侯观容所作。”
得了对方模棱两可的回答后,云星起生怕对方看出端倪,立马将画幅卷起。
“这下你们信了?”
看样子,事情算是解决了,他们大概会放他和连朔一行人一马了...吧?
说是放下心头一块大石头,其实他内心多少没底。
“小公子,你把我们抓走去领赏吧,别让他们杀了我。”
手臂突然被人紧紧抓住,云星起扭头一看,是罗衣哀求地看向他。
罗衣原是一直沉默围观,看小公子他们要被另一伙人放过,她率先绷不住了。
被朝廷抓去坐牢,说不定她尚有一线生机,要是留她在此,大抵是死无葬身之地。
大不了赌一把,赌不赢也要把局势搅乱些。
“什么,你们的目标也是他们?”游侠那边有人站出来质问。
冤枉啊,什么“他们的目标”,他们的目标只有护送没多少价值的中原器物和去寻龙啊。
“不是,我们没......”
话未说完,一枚暗器自人群中飞射而出,打中他拿画卷的手腕。
他吃痛松手,画卷应声落地,随后他看见另一枚暗器凌空飞来,方向直指他的眉间。
昏暗烛火下,闪烁凌冽寒光的铁器在他的眼瞳里渐次放大,他看见了,却无法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