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亭中坐了一会,郑微便扶着沈青烛回去了。
元宵在屋里苦等,好不容易见沈青烛回来,急忙给她送上姜汤驱寒,又帮她把身上沾了潮气的衣裳换下,将人哄到被窝里捂着。
郑微不知道沈青烛的病究竟有多严重,明明沈青烛神色未见异常,可元宵这样紧张,她心里困惑又不安。
郑微帮不上忙,只能呆呆地在一旁看着,直到元宵忙完,回头见她愣在门口,便立马倒了一碗姜汤递给她:“郑姑娘也喝一碗,免得受凉。”
郑微接过那姜汤,只抿了一口便皱起眉头,她不爱喝这辣口的东西。
见她不喜,元宵也不强求,她只会强求沈青烛喝。
此时沈青烛卧在榻上,神色倦怠。她看着郑微这边的动静,见她把那姜汤嫌弃地放回桌上,忍不住笑道:“你倒是挑嘴。”
郑微将身上的狐裘脱下来,往沈青烛那走去。
沈青烛等着她站过来,便拉着她的手叫她坐在榻上。
“你坐着,我好跟你说说话,免得将头抬那么高,怪累的。”
郑微恹恹地坐下,低着头也不看她,半晌才问道:“你是不是病的很严重?”
沈青烛愣了愣,随即展颜道:“谁说的?我只是怕冷而已。只是出去了这么一会,还不至于把我怎样。”
边说着边用眼神制止一旁的元宵想要反驳的动作。
还好郑微低着头,看不见元宵面上的忿忿不平。
郑微仍不说话,沈青烛便从被窝里伸出稍稍回暖了些的手,轻轻握住郑微的,“你是不是担心我?”
郑微抬眸看她,眼周绯红似有晶莹,她重重点头:“是。我见元宵这样紧张害怕,我也跟着怕。”
沈青烛抹了抹她的眼角,指尖顿时沾上濡湿。
她心里头忽然难受的紧。
她不喜欢旁人因她这身子因她这病便待她小心翼翼的,如今郑微也成了这样,甚至还要因为她而自责,她叹了口气,道:“都是元宵年纪小,什么事到她这里都成了大事了。她贴身服侍我,哪能不知道我的病情,都是之前她粗心大意,犯了点小错,便被夫人骂了一顿,在那之后便成了这样。”
“她可不是担心我,她是担心夫人责骂她呢。”沈青烛看着元宵,笑着问,“是不是啊元宵?”
元宵鼓着腮帮子,心里只觉得无限憋屈,却见郑微回头向她确认,忙讪笑着承认:“是啊是啊,夫人可凶了。”
郑微似乎信了,又向沈青烛说:“你真的没事么?”
“真的没事,放心吧,阿微。”沈青烛语气轻松,又道,“曾娘子做的衣裳是不是极好穿?我交代她给你做了一年四季的衣裳,到时候你四季都可以穿着新衣。开春了再去花园散心,你必定比那百花都娇艳好看!”
郑微终于笑起来,笑得羞赧却轻松,她不好意思接沈青烛的话,心里却忍不住想,自己真的有沈青烛说的那么好看么?
可是再好看也不及沈青烛千分之一。沈青烛是郑微见过最好看的人了,不仅是她那张巧夺天工的脸,还有她身上那种被熏陶出来的矜贵气质,犹如神祇一般,圣洁高雅。
可是她于郑微而言,近在咫尺,一抬手就能触碰到。
郑微想起前两日看书,学到了一句话——“近水楼台先得月”。
面对那伸手就能触碰的距离,面对娇弱不能自理又殷切温和地望着自己的沈青烛,郑微抑制不住地妄想,要是可以得到她就好了。
得到沈青烛,不管是她的心,还是她的身子。
比起她是沈青烛的人,沈青烛做她的人更能让她悸动难耐。
她的人……
那咫尺距离却先被沈青烛打破,温凉的指节又抚上了她的头,顺着她的乌发滑落下来,沈青烛眉眼弯弯,笑得宠溺温柔:“在想什么呢?”
郑微惊醒后,第一反应是避开那只手。她不喜欢她摸她的头。
沈青烛感觉到她的不喜,愣神看着自己的手,又抬眸望向郑微,疑惑道:“怎么了?”
郑微有点羞于启齿,回头张望,发现元宵已经出去,才缓慢道:“我是什么阿猫阿狗么?你要这么摸我。”
语气低沉温吞,带着点她自己都未能意识到的别扭。
沈青烛却从她那语气里品出了不对劲,立马又捏住郑微的手,想了想,竟把她的手往自己的脸上放。
郑微被沈青烛这动作惊到,可碰到那瘦削但滑腻的脸颊,手却舍不得拿开了。只是低声问她:“你做什么?”
沈青烛望着她,眸子里酝酿着缠绵悱恻的情愫:“你才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你是我的阿微。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这么对你,那你喜欢什么跟我说,往后就按你喜欢的来。”
这话语抚平了郑微心里的皱褶,却也激起了她难填的欲望。
喜欢你吻我。
她差点脱口而出。
还好及时克制住,目光却总忍不住落在沈青烛的唇上,看它开开合合,吞吐着她的温和与柔情。
最终郑微只是说:“没有不喜欢。只是怕头发乱了不好看。”她扯了个谎。
总不能就这么大喇喇地宣泄出她的不堪欲望吧。
若是沈青烛知道她那污浊心思,会不会觉得她不自量力不知廉耻?
她这样的身份,应该只能做沈青烛的附庸。如今却想要站在她的头上,妄想得到她、掌控她。
连郑微自己都觉得,简直是天方夜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