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烛,我会一辈子记得你,休想我忘了你。”
“良缘?呵,可笑至极。是你亲手将我的良缘毁了,却又假惺惺叫我珍重?”
她不知道自己变得面目可憎,怨恨将人扭曲得面目全非,她早已不是从前的自己。
她成了恨意的容器,愤怒是养分,爱意是土壤,委屈是浇灌,将那颗小小种子催生成参天大树。
她当然不是她自己,她成了恨本身。
“郑微。”祝璃突然在她身后出声。
那一声像是厚重的钟鸣,强制将阴霾驱散,强迫昏了头的人清醒。
郑微蓦然回神,却发现十指深深嵌入黄土之中,已将棺木一角剖开。
就是这具黑沉沉的棺木,装载了沈青烛白惨惨的身体么?
郑微弯唇,竟笑出了声,染了丹蔻的十指已经被泥土包裹,她却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再次陷入疯魔了一般,还想要再使把力,不如把沈青烛的身体也挖出来看看。
沈青烛那样尽心竭力不让她看见自己的死状,可她偏不如她的意。
听说亡魂不会这么快离开,就该让沈青烛的亡魂也看看,欺瞒郑微这个疯子,究竟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
坟墓被挖,曝尸荒野,算得了什么?
她不过就是撒手人寰,轻飘飘就走了,转入轮回,忘却前尘,怎么会比得过活着的人痛苦绝望呢?
郑微双眼猩红,犹如厉鬼,戚怨使她沦为提线木偶,僵硬而执拗地,势必要将那棺木挖开。
“郑姑娘!”
郑微愣神,木木地回头看,却见元宵白着脸,不敢置信地望着她。
她定然是把她当疯子了。
可她,好像真的成了疯子。
珠钗歪斜,鬓发凌乱,红衣凄厉,面目狰狞,不是疯子是什么?
元宵疾步跑了过来,恼怒地将郑微推倒:“你做什么!小姐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却要以德报怨,连死都不让她安生!”
疯子的眼泪都是浑浊的。
郑微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摇摇晃晃地,笑了。
“谁要她为我做这些的?谁要她自作主张的!”
元宵的眸子里,有愤怒,有不可理喻,有嫌厌,就是没有怜悯和同情。
跟随她来的几个沈家的家丁上前,想要将郑微拖走,却被祝璃拦住。
提着郑微的后衣领,嚣张而狂妄地,飞向天际。
没有人能拦住她,没有人敢拦她。
一个疯子,一个怪物。谁都不敢惹。
祝璃却是到了城南小院,将郑微扔在庭中,等风雪的凛冽击退恨意,郑微逐渐恢复清醒后,祝璃抱着手臂,饶有兴趣地看着她,道:“我本来来晚了,没吃到酒席,贺礼却是要送的,拿了坛女儿红送你。”她又仰头看看天色。
“不过啊,你这婚恐怕结不成了,半路逃跑,却是去挖沈家大小姐的坟墓,还跟一个会飞的魔头一起,怕是丑闻要传得满城风雨了。”
郑微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半晌不答话。
祝璃从怀里拿出女儿红,提在手里拎了拎,笑道:“但这酒还是送你。”
“算是赔礼。前几日我便去过沈府,粗心大意,没发觉他们府前缟素,人心低迷是为何,让你错失了见她的机会。”
郑微摇头,声音喑哑:“没有意义了……”
祝璃抿唇,思索道:“行,那说点有意义的。”
“你接下来要何去何从?”
“待在这里,还是要去别的地方?”
祝璃走近两步,低头望着地上的人,笑道:“你可别忘了,你还欠我一顿饭。我不想吃青州城的酒菜了。我想回去,去昭阳城!”
郑微抬头,问:“那是哪里?”
“我家啊!”
祝璃向她伸出手,邀请道:“你要不要跟我走?我看你这体质,挺适合跟我修魔道的。”
月光下指节纤细,带着蛊惑,却很诚恳。
于是郑微抬手,握住了祝璃的手。
那就去吧,昭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