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悲观,便不会去试验一个毫无根据的传说了。”
不灭烛的传说,只从骐竭口中听闻过。郑微问过客栈来往的许多人,他们都一概不知。原以为只是骐竭杜撰,可今天却看见了真正的不灭烛,心中才稍微相信了一些。
两人到了昭阳城后分道扬镳,郑微回到望归客栈,夜幕降临后,客栈一楼人满为患,南来北往的人聚在一块儿畅饮畅聊,好不自在。
见郑微回来,认识她的人纷纷打招呼。
“掌柜的回来啦。”
“掌柜的好啊!”
“掌柜的要不要跟咱一起喝一杯啊?”
郑微穿过酒气浓郁的人群,同他们颔首,婉拒了邀请,独自上了顶楼,远离喧闹。
昭阳城里住着各色各样的魔。有的是生而为魔,比如祝璃;有的则是因为极致的情绪堕入魔道之人,比如郑微。
昭阳城虽有暖阳四季照耀,却丝毫驱散不了城内弥漫的阴暗浓稠的执念。
用骐竭的话来说,昭阳城就是一个巨大的酒肆,各异的执念便是里边的一坛坛酒。
掀开一个个盖子,有的酒液剔透,有的芬芳淡然,有的则浓郁浑浊。可这些酒,无一例外,最终都会诱人烂醉如泥。
醉酒后的人们,或面目狰狞,或张牙舞爪,或癫狂痴嗔,或糜烂腐败,任由心中的欲念偏执控制自己,显露出千百丑态。而第二日醒悟后,又恢复得与常人无异。只是,夜夜沉沦,日日反复,无休无止,永无宁日。
在这地方待的久了,多少都会被旁人的欲念影响,心智也会变得没那么坚定,心魔却日益根深蒂固。更何况住在昭阳城最繁华的客栈顶楼之人。
紧闭的房门不能完全隔绝喧嚣,独身一人反而更易滋生贪念。
郑微坐在案边,掏出那烛台放在案上,一手支着下颌,一手抚弄那莲座。坚硬但流畅的线条,冷清的温度,柔美的轮廓,簇拥着那道幽冷的火焰,无风也摇曳,与贴近的心跳相互呼应。
郑微轻轻吹出一口气,吹在那冷焰上,似乎想要印证什么。见烛火顽强地燃烧着,她弯唇笑了笑,自言自语道:“还真是不灭烛呢……”
楼底歌舞升平,楼上萧索冷清。
落幽冥倒入清透的琉璃盏,郑微举杯饮尽,心中沸腾的欲望似被冻住一瞬,很快又挣脱束缚,比之原来更加活跃。
她将屋内灯火尽数熄灭,只留那支不灭烛。在昏黄中脱去外衣,只剩里面一层薄纱轻拢住曲线美好的身体。
褪去鞋袜斜倚在榻上,郑微阖着眸子,吐出一口浊气。
她有些累。
今日奔波劳碌,心绪起伏,断了一条线索却又生起一点希望。她心中很忐忑。虽同祝璃说她并不抱有希望,其实却很在意。
在意沈青烛的魂灵,在意沈青烛对她的心意,在意与沈青烛能否再续前缘。
若是真能把沈青烛的魂唤来,她定要拘着她,再也不许她一声不吭地走了。
眼帘掀开,双眸再次猩红。
她还是很恨,恨沈青烛叫她活成这样。
她这些年,只能身处热闹的人群中,一点点枯寂都受不了。她不断在来往的宾客里找寻沈青烛的身影,不断往返青州城寻找与沈青烛相似的人。
不止青州城,人间许多地方,她都找过了。
形似或神似者并非没有,可她们都不是她。
只要不是她,郑微便不能甘心,不能满足。
偏执在疯长,心魔愈发阴暗扭曲。
这些年,她欲/念也与日俱增,同楼下那些酒客一样,同昭阳城无数魔修一样,自甘堕落,无法自控。
可她总觉得羞耻,等欲/念升腾时,总要借一盏酒的醉意,阖上眸子,蹙紧双眉,再由着欲/念驱使指尖游曳,在双tui间白纱下作祟。
心中念着沈青烛的名字,使劲压抑着,喉间却还是会不小心溢出几声xiu人的呜ye。
餍足后总要在榻上缓好一会神,方才醒过来,擦去身上的湿意,摩挲着通红的指尖,犹豫着要不要再来一次。
双眼迷蒙间,却见案上烛光明暗闪烁不断,回神再看时,却又见它纹丝不动,仿若方才全是错觉。
郑微收回目光,吐了口浊气,阖眸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