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没往市区开，而是拐了弯朝墓园去。

停下车，把后备箱准备花和香烛都拿上才进入墓园。

今天是母亲的忌日。

也是他的生日。

自从母亲过世后，他再也没过过生日，且几乎和过年时间相近，他总会来这里待上好几天。

走到墓碑前他把花放下，点上香便坐在前面，拿出两罐青梅酒，“妈，对不起，今年晚了。”

墓碑上的照片里是一个漂亮的女人，笑起来时眼睛弯弯的，睫毛也很长，长到被相机折叠还是清楚能看见弧度。

他必须承认他是个胆小鬼，不敢将林西带过来让母亲看见，母亲被富家少爷欺骗，他却还是跟母亲一样爱上一个富家少爷。

林西是他生活中的意外。

带着恣意姿态闯进他的生活，学习差，总跟中职的人打架和吵架，他见过林西带着一群人去堵过一个中职的男生，见过林西撕过课本，见过林西用权势逼迫那个被他打断腿的高中生退学。

所有‘恶劣’他都一一见过。

却还是会在林西不来找他时不满，会用心帮林西补课。

也是那时才知道，林西不是学不好而是没什么兴趣，只想唱歌写曲；知道被林西堵着打的那个看起来很乖的男生先对陈二动手；知道撕掉的那些课本只是用课本外包装的乐谱；知道那个被高中生是企图猥/亵女同学的烂人。

知道林西无差别的交朋友，合得来就是兄弟。

不同年级不同专业的同学遇见林西都会互相打个招呼，林西真得很受欢迎，不是因为他有权有势。

哪怕林西只是一个普通家庭的孩子也绝对不缺朋友。

那些从初遇就藏在心底无处安放的情感一涌而出，他喜欢林西弹吉它唱歌时眼里的热爱，喜欢林西做每件事都很认真的样子，喜欢林西望向他时毫不掩饰的情意。

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了解，却还是因为自己的卑劣心思去揣度林西会不会得到就不珍惜，会不会有一贯的劣性。

“妈，我喜欢上一个人。很早就喜欢他了，我们本来有最好的十六年。我也本可以在那些时间里好好爱他，可是我出了问题，我从来没考虑过他要什么，只一味把我有的给他。

我带他买了一套老房子，可林家又怎么会缺房子。我把所有钱都给他，林西最不缺的就是钱。

他只是想听我说一句好听的。”霍居北声音变得哽咽，“我竟然吝啬到不愿意对他说。”他拿起青梅酒喝了一口，独属于梅子的香味蔓延开来。

忽然天空上飘下白色的雪点落在霍居北的发丝上，在黑夜中显得尤为亮眼。

他拉了拉自己围巾，仰头看向空中飘着的雪花，有一些回忆碎片在脑海中划过。

门口坐着的林西抬头望向他，拉着他的裤腿，嘴唇颤抖着想说什么。

多年前自己的声音传来：“喝酒了你不是应该知道会这样吗？还回来做什么？找个酒店睡就行。”模糊的身影逐渐清晰，看见自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看见林西坐在门口连停留都没有？

再往前一点，他从书房出来，在厨房煮了粥，项目出现问题他一晚上都没出书房，心想林西还没起床，把粥煮好后拿了一些糖果出来，刚要进卧室就接到阿姨的电话说姨夫去工地巡查不小心掉了下去，正在医院做手术，他急忙放下粥关了火匆匆出门。

开门时纳闷指纹锁怎么还要反锁门。

一打开看见林西坐在门口，他心急，不知为什么林西一大早坐在门口干嘛，还以为昨天忙工作的事没及时回去睡觉林西又生气了，便生气地说出那句话，快步出门开车去医院。

等他从医院回来发现林西躺在床上睡得不醒人事，一摸才发现发烧了。

霍居北眼眶慢慢泛红，林西说他把他关在门外，就是那天。

他都想起来了，他不知道，不知道林西在门口，也没心情去看手机，项目出事他带着整个组的人都在加班。

事到如今他还得庆幸林西那天穿得很厚，不然在门口睡一晚不是发几天高烧的事，他踉跄的起身，“妈，我还在怪他判我死刑。说我罪不至此。”

“我...”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不要我了妈。你说我该怎么办，我那么恶劣。”

霍居北声音越来越低，他甚至不敢去想那些年里，他在林西眼里究竟是什么形象。

可是那么恶劣的自己，林西还是全心全意的爱了十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