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林清遇醒来时瞬间撞到一双不见底的幽深黑眸里,他怔了下,迟缓地回忆起昨天发生的一切。
“你昨晚一直疼,没睡觉?”他下床,洗漱完,给自己注射营养液的同时,询问对方,“是止痛药不好用吗?”
如果效果不好,他得更换品类,以防今天的手术后士兵因为剧痛无法忍受发生暴动,士兵毕竟是个alpha,总要防备一些。
林清遇思考得很周全,甚至已经琢磨,等会趁着陈阿婆没去破旧站牌那边,去隔壁问一问她,哪个牌子的止痛药剂好用。
但士兵否认人了,沉沉的,低哑的一个“没”字。
林清遇点点头,“那就行。”
“那你怎么一直盯着我?”他已经开始准备手术,用昨天换来的医用品设置出一个简易的无菌环境,又为自己和士兵进行全面系统的消杀,更换上白大褂,戴好口罩。由于从未真正操刀做过手术,他没有把握,底气不够足,说出口的话便稍稍多了点。
换句话说,他问出的问题并不是为了得到答案,而是想要借此缓解紧张,士兵答不答都无所谓。
士兵没答。
不过,他开口莫名说出两个字:“林戮。”
林清遇淡淡挑眉:“嗯?”
陆知凛:“名字,你昨晚问过。”
林清遇不记得了,好像是问过吧,他下意识告知自己的名字,说出来之后生出一丝悔意,他一个已死之人,不该再用本名的。
但说了就说了,倒也没什么,士兵又不认识他,更别说了解他和江景宁的关系。
停顿几秒,林清遇淡声问:“陆地的陆吗?”
“杀戮的戮。”陆知凛深深地凶煞地盯着林清遇,配合他的语气和“杀戮”二字,煞气十足。
毫无疑问,他在吓林清遇。
奈何林清遇的视线早已挪开。
“我要开始了。”林清遇握住一把手术刀,认真地提醒,他本就是清冷挂的长相,严肃时就显得过于冷淡了。
搭配他身上的八大褂,以及架在高挺鼻梁上的银丝眼镜,周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进的疏冷气息。
很S,很有掌控性。
陆知凛呼吸一滞,连他自己都弄不清楚为何要闭眼。
当刀尖刺入血肉,陆知凛终于对异样的反应有了解释:任何一个alpha都会排斥其他人在自己面前露出掌控力,更别说对方是一个平平无奇的beta。
林清遇不清楚alpha在想什么,他不在意。
为对方注射完麻醉药剂,等对方陷入昏迷,他便正式进入手术阶段,全神贯注地用蓝星那套被星际时代淘汰掉大半的老技术操作着。
时间被无限拖长,又被迅速缩短,沉浸于手术中,林清遇好似脱离到时间之外。
清创割脓,肌腱缝合,石膏固定……林清遇全程的确紧张,但每个动作都有条不紊,行至中途,他已然如同一个真正的医生。
当最后将alpha面部的深长伤口缝好,这场高难度的手术终于结束。
林清遇完成了他人生中第一场手术。
从立志学医开始,就算后来被迫转换专业,他的内心深处都有一个站在手术台上的梦想,他本以为,这将只存在于他的梦中,从未想过,机缘巧合之下,他竟梦想成真。
林清遇说不出现在是什么感受,是眼眶微微发涨,是嘴里又苦又甜,是心脏不可抑制的亢奋。
高强度手术近五个小时,这本就超过林清遇能承受的负荷,现下情绪波动又大,疼痛瞬间扑涌而来,仿佛无数根藤蔓缠在心脏处,一齐使劲挤压。
林清遇脸色惨白,有些站不稳。
他按住墙壁支撑住身体,放缓呼吸平静了一会儿,努力压制住激动和喜悦,等痛意稍缓,他坐到沙发上。
清醒冷静如他,知晓此时闭眼假寐为佳,但他还是望向他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