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就跟脱胎换骨一样。
他顿了顿,气笑了。
用上了神识,沈长阶反而看得更加清楚了。
他的好徒儿,这会脸色白的更纸一样,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眼眶通红,看起来委屈又受伤。
“……”沈长阶沉默了片刻,吐出一句:“你委屈什么?”
薛瑶这才抬起眼去看他,眼泪还是跟断了线一样的珠子地往下掉。
沈长阶静静看着薛瑶,神情无悲无喜,心里却是在犯起了难,为什么他的阿瑶又又又哭了啊。
“薛瑶。”沈长阶喊了他一声。
薛瑶抽嗒嗒得看着他,眼角挂着泪,又是委屈愧疚地看着他。
半晌他才小声道:“我不是故意对师尊不敬的。”
沈长阶脾气很好的等着薛瑶接着继续往下说,
他在等着薛瑶下一步会做什么,只是小孩子心性而起的簪花吗?
但是薛瑶在他身边,好像总是温顺而乖巧,从来不会在行为举止上有任何的逾越,除了特别喜欢撒娇以外。
沈长阶浮在池水里,在他的角度上,是需要微微仰着头去看阶上的薛瑶的。
但是他没有任何举动,只是平静的等待着。
薛瑶抬手擦了擦眼泪,这才敢看沈长阶,他蹲下身,一枝一枝的拾起那掉落在地上被摧折的鲜花。
薛瑶的动作很轻,捻去褶皱了的花瓣和枝叶,拣出最好看的一枝花,很巧的是,那恰好就是一只纯白的芍药。
他怯生生地多看了几眼沈长阶,像是害怕他生气,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向沈长阶走去。
“师尊。”薛瑶乖巧地喊了沈长阶一声。
“你倒是还知道我是你师尊。”沈长阶目光如水般掠过薛瑶手里的芍药。
薛瑶执着一手的花,在沈长阶面前跪坐下来,面对着沈长阶。
青石板上还沾着凉凉的池水的湿意,零落的花瓣散在薛瑶的身边。
沈长阶看着那迅速被沾湿了一大片,晕染出深色水渍的衣摆,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薛瑶收起了怯弱,目光温柔虔诚,好像供奉在祭坛前的信徒,在面对着自己最敬爱的神明。
沈长阶在那个片刻心里急速掠过一个想法,薛瑶在他面前的乖巧怕不都是装出来的吧。
但是这好像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沈长阶没有多想,不是很在意这件事。
涌动的池水翻腾漫涌过肩膀,落花流水淌过披散在水面上的墨发,几瓣莹润的花瓣粘在了发丝上。
然而沈长阶并没有留意到这些细节,反而这些细节尽数落入了薛瑶的眼里。
因为薛瑶跪坐在池边,所以他们现在几乎是以一种平视的角度望着对方。
沈长阶嗅到了若有若无的芍药浅淡的香气,都说越是素白的花,香气越是浓烈。
“师尊……”薛瑶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少年脸上的稚气青涩还未完全褪去,五官轮廓精致而分明,笑起来很甜,还有着若有若现的小虎牙。
沈长阶挑了挑眉,未置一词。
薛瑶笑着,被溪水浸润过的眼睛很亮,倒映着他面前这唯一的人影。
他的目光未曾离开沈长阶,而手指却已经熟练地抚上了芍药花枝的上节,轻而易举地掰断了芍药花多余的下半部分的枝。
薛瑶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扬,他愉悦地又独自喊了一声:“师尊。”
沈长阶没搭理他,只顾看着面前的小崽子又要耍什么花样。
然后……在沈长阶看来非常不尊师重道的举动就出现了。
薛瑶携着芍药花枝,微微倾身过来,他的呼吸都几乎要停滞,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几乎都要跳出嗓子眼来了。
他顶着沈长阶眯起来的越来越危险的目光,缓缓将那朵芍药插在了沈长阶的发间。
薛瑶垂着眼,看着素白柔嫩的花瓣,还有那有些湿的乌黑的发。
他慢慢跟沈长阶说:“师尊,其实我这次醒来,想起了很多事情……一些,好像本该不属于我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