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攀爬上枝头。

001看了看饱得已经微微翻出肚皮的金鱼，看着自己的宿主手上依旧是没带停的，还在往潭水里撒着点心碎屑。

系统看着它的宿主，欲言又止，因为他的宿主在这里，已经喂了好久的鱼了。

流水撞击着，在造景的小山壁上冲刷而下，月亮掀去了乌纱，在流水上泼落下月光，在这角落的山水造景上织就了一条银河。

睡莲舒展开来，在银河溅出的星光间摇荡。

然而独有的美景换不来廊上观景人的一瞥。

001叹了口气，问道：“宿主是在等薛瑶吗？”

沈长阶没回答，依旧还是倚靠在柱子边，眼帘微垂，看不清眼底流动的情绪。

系统无奈地从他肩膀上飞起来，打算替他去看一眼薛瑶到底怎么回事。

想要进出莲池，唯一的道路就是穿过这条山水长廊。

而自己家的宿主一直都在廊上，却没见到薛瑶出来的身影，可见薛瑶是一直都没出来。

但是也没看到沈长阶有什么慌乱或者着急的样子，倒像是耐心极好或者倦怠闲暇地在等待。

系统扑腾了一下，落下点点碎光，打了个呵欠就打算去找薛瑶。

然而还没飞上多远，就剧烈地抖了抖翅膀。

“宿宿……宿主……”系统打了打颤地喊了一声沈长阶。

明灭光影间，在月光照不到的位置上。

不远处的廊下一个身影安静又沉寂地站在那里，几乎就要与黑暗融为一体，也不知道到底站了多久。

风声鹤唳，檐下的占风铎作响。

黑暗中的一双眼睛如同原野上的小狼睨视猎物一样，闪着危险的光。

沈长阶跟系统本身就有种某种联系，直觉感受到了什么。

他甩手掷下了最后一点饼干碎屑，挑了挑眉，向身边凤蝶所在的方向看去。

占风铎停止了晃动，刹那间风止浪息，远星闪动。

沈长阶一眼就认出来了薛瑶，却没有往薛瑶那边走去。

他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动作没有什么变化，直到现在动了起来才有点感觉到肢体上的僵感。

他蹲坐在潭水边，拨了拨潭水，夜晚的水清澈透凉，寒意渗入指尖。

凤蝶停在半空，有点茫然地扇了扇翅膀。

001发现自己的宿主没有任何动作，反而格外地平静，或者说，反而在等着薛瑶自己过来。

没人知道在刚刚那短短的一段时间里，薛瑶在想什么。

但此刻他已经走到了沈长阶的身边，臂弯里搭着一件雪白的狐裘。

细软的绒毛擦过沈长阶的脸颊，薛瑶蹲下身，半跪在他身边，也不让他站起来，而是反而迁就性半跪着，绕过手臂为他披上狐裘，又打理着稍微褶皱起来的衣角。

薛瑶为沈长阶掖着狐裘的同时，目光在自己手上停顿了片刻，那深深插进泥土的双手此刻干净不见一点泥土，像是经过一番仔细的清洗，这双手，牵过最柔软的衣角，也抓过最酸腐的馍馍。

薛瑶的动作细致用心，不多时就连一点蓬松的绒毛都被薛瑶抚得平滑。

等到薛瑶的一番动作做完，沈长阶眼睑微垂，说：“修仙之人本就不怎么畏寒，况且我的境界也不比别人低，不用披着这东西。”

薛瑶轻轻摇了摇头，否决了他的好师尊的话，说：“师尊身体不好，不管怎么样都要多注意些才是。”

沈长阶听了这话也不打算再挣扎，他的身子骨确实经不起折腾。

他侧过头去看薛瑶，发现少年望着他的目光纯澈温和，沈长阶一时间看着，想到了他曾经去森林里见到的一头小鹿。

一头在溪边独自饮水解渴的小鹿，见到了陌生人的到来，反而不显得惊惶而逃窜，而是温良敦和地望着来人。

他此刻就轻轻撞入了这双纯澈的目光里，沈长阶抿了抿唇。

他其实知道薛瑶刚刚在莲池做什么，并且一直耐心地看着，以另一种方式陪在了薛瑶的身边。

毕竟不管怎么说，药峰乃至整个水榭都是他的地盘，连何况说是莲池了。

大多数的凤蝶出于血饲的原因，都更加喜欢待在莲池附近，但是因为他刻意压着，所以并没有很多凤蝶会出来晃。

但是他却是可以透过凤蝶的眼看到很多东西。

001这才反应过来，都快给它气死了。

它这才发现原来沈长阶一直都最低限度地用着凤蝶的力量，它就说为什么见到薛瑶的时候会跟沈长阶有某种感应。

当时只道是寻常，谁知道是有心为之。

系统气得咬了咬牙：“宿主你是真的一点都不见得消停，你这才刚好！”

沈长阶只表示问题不大，因为他又不是废了。

可能薛瑶掩饰得足够好，但在沈长阶面前依旧无所遁形。

沈长阶站起来身，随手摸了摸自己的手腕，那里缠绕的金线因为发烫而带起源源不断的热意。

他伸出手，指腹擦过薛瑶的眼角，薛瑶不解地看了看他，半闭了眼，乖乖地任他揉搓捏扁。

沈长阶其实也不知道薛瑶在莲池痛苦什么，但是那大概确实不好受。

被指腹揉过的眼角擦出了一片薄红，那里的泪迹已经干透到看不出任何很久。

沈长阶却依旧做出了擦拭眼泪的动作，并且惊讶道：“阿瑶是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