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哀叹了一声，有些恍然若失。

系统都明白的道理沈长阶当然不可能不明白。

他稍微动用了一部分凤蝶的力量，清楚地明白到这里真正活着有意识的灵魂气息的，只有他和落满了一身孤寂的少年。

至于突然出声的阿廖莎，那也不过是少年阿季操控下的行为动作罢了。

也正因为如此，才更显得……心酸吧。

有兵临城下战士出逃的，死守一座空城的亡国将军，也有火烧宫墙大厦倾颓，死守一座宫殿的末代皇帝。

是独木难支再难有一线生机，是孤枕难眠抓不住一丝希望。

沈长阶看着少年在女人的招手下一步步走回去，每迈出的一步都好像快要碎了。

少年不是亡国的将军，末代的皇帝，只是十数年来孤寂地守着一个人，一个狭小的容身之处，营造出虚假的热闹。

让生命不至于枯竭。

沈长阶看着双手交插一脸笑容的阿廖莎，耳垂的银环晃动，晃出光芒。

“人虽死而不能复生，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方法还能保留下她的灵魂，然后放进了这人偶里，但是你也很清楚，她的灵魂已经沉睡下去了。”

常言人死如灯灭，阿廖莎沉睡灵魂更像是被吹熄的蜡烛，只要还有火，就能再次燃烧苏醒起来。

少年的脚步顿了顿，接了他的话：“你知道得倒是很清楚。”

他走到了阿廖莎的身边，将额头抵在了阿廖莎的额头上，尽情享受着阿廖莎抚摸着他的头发，闭上了双眼。

他走的每一步，都很艰难，艰难到几乎每一步都踩在了刀刃上，一个不慎，就会让他的阿廖莎姐姐魂飞魄散，万劫不复。

“你能怎么做。”他问。

这就是可以达成交易的信号了，沈长阶上前几步，拉开了椅子坐下来。

“我可以让她的灵魂醒过来，在这具人偶的身体里，醒过来。”

这样你就没必要再操控那具冰冷而又毫无感情的人偶做什么了。

沈长阶想，但是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戳破别人的幻想总是不好的。

“你不能伤害阿廖莎，你若是敢。”少年咬了咬牙，挤出了这一句话。

沈长阶垂眼望向桌面上那碗自己还没来得及喝完的鲜奶，冒出来一句：“你可以再给我端上一碗鲜奶吗，最好可以加点糖。”

“什么？”少年怀疑地看了他一眼。

“……”沈长阶往后靠在椅背上，不停歇奔波了一日的脊背终于松了下来。

沈长阶捂着嘴咳嗽了几声，喘息了一下，重复了一次。

少年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还是操控人去给他端了一碗新的鲜奶过来。

沈长阶端起碗喝了一口，甜味在味蕾蔓延开来，可能是因为心理作用亦或是别的，鲜奶流过口腔，连胃都觉得舒服了不少。

他用手帕抹了抹嘴，接下来的事情就轻松多了。

远远停在屋檐上因为紧张的气氛而不敢轻易下来的凤蝶，慢吞吞地飞了下来，停在了阿廖莎的手上。

沈长阶摩挲着自己的手腕，只有他和系统才看得见，那里的金线已经缠了厚厚的一团。

少年额角的青筋隐隐暴起，阿廖莎的袖子的一角被用力抓紧，又缓缓松开。

沈长阶自然注意到了，耐心说了一句：“不用担心，我不会对她做点什么危险的事的。”

那是一种什么感受呢，沈长阶想。

大概就是突然一下子没入深海，周围浓稠的黑暗几乎都要将他淹没，但他又要在这望不到头的黑暗里，去找那尽可能的唯一一点光芒。

阿季紧张地咬着自己下唇，焦急的目光在阿廖莎和沈长阶的面前转来转去。

被灰袍掩住的一角有着不明显的凸起，系统有些疑惑，往下飞了飞，假装自己是累了，栖息在沈长阶的膝盖上。

在那个角度正好可以看见，灰袍的底下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反射着寒光的短刃，而他的刀锋，对准的就是沈长阶的脖颈。

只要沈长阶有一点不正常的举动或者反应，在下一刻就会被少年直接削断脑袋。

系统：“……”他现在阻止自己的宿主还来得及吗？一个不保小命就要没了的样子。

沉浸在黑暗中的沈长阶对外界的暗潮涌动没有很清楚的感知，他举起了自己的手腕，上面金色的线已经越来越短了。

在金线延伸出去的看不见的另一端，已经绑上了另一个灵魂。

他试探性地扯了扯自己这段的金线，果不其然，那边没有任何的回应，沈长阶只好认命地自己循着金线的方向向那边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