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对面的少女应声抬头,没有承认当然,也没有否认,就这么歪着头静静望着他。
温惠大概也不知道,她其实也有一双极为好看的眸子,干净,澄澈,带有一种乌云散去,暴风雨洗涤后的清亮。
再被暖黄色的灯光堪堪那么一照,李僖甚至能在那一汪清潭中,寻见自己的模糊身影。
比之鹿瞳而言又多了几分小狐狸特有的狡黠,将内心深深的思量掩盖于不争不抢的外表之下,矛盾却又有着实,可爱。
咳.....可爱?这个词根本跟卢温惠搭不上一点边——她可是只黑心鬼,报复心极强的那一种
“哪会,公子长我三四岁,于我而言,便是跟几位兄长一样的。”
“兄长?”
意料之中回答,李僖却是愣了愣,是下意识的反问语气,带着些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不快。
可对面提灯少女的面色倒是坦然得紧,这倒更显得他那点的心思是那般的阴晦,见不得光,只能低低一笑:
“呵,那在下倒是没姑娘的几位兄长那般清闲的”
“......”
温惠往后退了几步,她能明显感受到李僖周遭的气压变得完全不一样了,清风朗月刷得变为那种刀霜相逼般的强烈压迫感,从春入寒冬,尽管只有一瞬间,也足以让人感到害怕和窒息。
或曰:这才是真正的他。
少年倘若及冠成人,这气势,估计还要强上几分。
啧......
可她刚想起身告罪,直接离开这厮的身边之时,却不料李僖“沉着脸”忽然上前一步,拽住木杆,灯影晃得厉害,两人的手指就那么经意又不经意得碰在一起,是触到电般得脱手,温惠一噎,这家伙!
“混——”
“嘘”
绛纱灯的光芒本就微弱,再被少年的长身一盖,两人的身影便很巧然融入夜色之中,李僖道了声罪,却又把温惠的身子往内拉了点。
“有人”
有人就可以随便上手了吗!温惠内心抓狂,可表面还是得装出一派缄默着的乖巧模样,她微微踮起脚尖,从李僖肩上侧过去看,树影后的湖岸边,月光之下:
是一袭杏黄色的身影。
对不起,温惠把头缩了回去,的确有人,还是个狠人
“唉”
是少年低低的笑,李僖垂眸,是一时无话的四目相对。
怎么感觉自己又被算计了???
“殿下,殿下,我们该回宫了——”
绛华表面是尊贵威严的公主长史,实则那简直是又当侍女又当阿家的,她实在想不到刚刚闹得要死要活的自家公主如今怎么又活泛得就要来夜游观湖了?
“听说这固惠安侯府泼墨亭的夜景是京中一绝,我今日倒要去瞧瞧——”
“殿下,明日,后日,以后,都有机会来得啊——”
绛华早已累得气喘吁吁,再没有力气去追上元嫣,只能眼巴巴得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廊桥边。
等下,等下再追过去,应该还来得及吧
“........”
“她们走了”
您,也可以走了。
李僖点点头,倒也很绅士往后先退几步,再微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绛纱灯,继而看似漫不经心问了句:
“去看看吗?一起”
看什么?温惠拍了拍裙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在心里不住得泛起冷笑:
看风景?搞笑哦,这是她家,那亭子一年的风景她都看过早看腻了,盯着元嫣?笑话,她又不是公主殿下的侍女,除非,后者会在卢府出事。
.....出事?
李僖蓦得感受到一束凌厉的目光射向他,可当其起身抬头之际,少女,却仍是那副温柔和煦的模样。
只听她淡淡道:
“没什么好看的”
她希望
可偏偏,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又遇顶头风。
“来人啊,有人落水了!”
静谧的夜被一声尖叫所打破,是如潮水般涌来的明灯,沙场烽火呼将至,生生撕裂了固惠安侯府表面的欢乐祥和。
此夜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