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西举手:“我是。”
警察:“虽然对方的一些话确实不太文明,但是鉴于你动手伤了人,如果和解的话,你需要全额支付对方的医药费,能接受吗?”
当时有博主在附近直播,路过竹西的时候正好将她和那个男人的对话以及后续的行为录了进去,现在视频被剪辑出来发在网上已经火了。
那个男人在网上被骂得狗血淋头,还有很多人夸赞竹西帅气英勇。因此男人告竹西故意伤人肯定是不能成的,如果他还想不被全网痛骂的话,就只能和解。
“可以。”竹西点头。
无所谓,反正打了也打了,气也出了,给点钱让他拿去当窝囊废也不是不行。
“答应的话,现在就往这份谅解书上签个字吧。”警察将谅解书递给竹西,她低头几笔签完,抬头随意扫了一眼座椅前的玻璃,影影绰绰的镜面里,一道似曾相识的身影咻然走过。
剧烈的熟悉感扑面而来。
竹西连忙推开眼前的警察,绕过玻璃冲向那个身影抓住他的手腕:“宋、宋先生!”
又是一张陌生的脸转过来,脸上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疑惑和不解:“什么事,这位小姐?”
“请问您……姓宋吗?”竹西的声音带着游疑,以及希冀。
他摇了摇头:“小姐,我不姓宋。”
“抱歉,我认错人了。”竹西松开手,失望地转身。
身前是沉默地看着她的江以宁。
良久,他开口:“阿满,宋先生是谁?”
“是一个我不认识的人。”竹西最终道。
*
世界上有80亿人,这么多人每天在不同的地方生活着、擦肩而过着。不同的人之间相遇的概率有多少,人与人之间相似的概率又有多少?
竹西搞不清楚。
但她的世界正在因为一个只相遇过一次、甚至不算见过面的“宋先生”变得光怪陆离。
生活中处处都是他的身影,但每一个又都不是他。她快被这种强烈的熟悉感和失落的陌生感淹没了。
“阿满,阿满?”江以宁温声叫着看向某处发呆的竹西,他扫了那个方向一眼。
只有一个不认识的男人走过去。
竹西回过神,止住了身体里想要追上去的冲动,她知道那肯定不是“宋先生”。这段时间她已经认错了十几个人,多到都快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可她知道一定不是幻觉的问题,那股从内心深处产生的冲动和情绪是一种近似于本能的东西。
甚至本能得让她感到害怕。
究竟是她出现了问题,还是这个世界出现了问题?
“怎么了,以宁?”
江以宁:“阿满,听师母说,你最近一直在找一个叫‘宋先生’的人?”
竹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想了一会才道:“是,我想找到他。”
江以宁:“能和我说说,你找他是为了什么吗?”
竹西摇头,江以宁以为她是不愿意说,却见她露出一种恍惚的神色:“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非要找到他。”
“总觉得不找到他,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她的声音轻柔而破碎,是江以宁从未见过的样子。
他心中升起一点忧虑:“你对他……是一种什么感情?”
竹西:“什么感情?”
“嗯。”江以宁用汤匙轻轻触碰着咖啡杯,发出清脆的响声,他道:“你对这个‘宋先生’投入了过多的关注,这是……对我都没有过的。”
竹西沉默下来。
这段时间她不是没有察觉到自己对那位‘宋先生’的怪异执着,她也试着纠正过几次,比如将房间里的昙花都送给邻居,比如让自己每天都绕着那间花店走。
可都没有用。
那些送走的昙花又被要了回来重新摆在床头柜前;绕了一个大圈的她最终又会出现在花店门口。
所以后来她妥协了,向这种近乎本能的东西妥协了。人是不太能违背本能的,何况她本来就不是一个多自律的人。
也所以,她开始考虑和江以宁之间的事情。
她并不清楚自己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宋先生’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但她知道,这不应该是一个他人女朋友所能对另一个男人展现出的、未能明确性质的过度关注。
竹西轻吸一口气,垂下眼道歉:“抱歉,以宁,我想我们可能还是不太适合。”
汤匙的声音停了下来,江以宁过了很久才开口,说的话却是毫不相关的方向。
“阿满,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看着竹西疑惑的眼,他无奈笑了一声,从身后拿出一束红玫瑰递给她。
“今天是我们在一起一个月的日子,本来想送花和礼物给你,但是现在……我已经知道了你的意思,礼物已经不太适合送出去了,就把花送给你当做一个祝福吧。”
“以宁……”竹西望向江以宁的眼,他一直以来都是善解人意,包容并理解她的。
嘴唇翕动几次,她最终还是再次道歉:“抱歉以宁,你会遇到一个适合你的女孩的。”
“嗯。”江以宁撇去那抹失落,再次挂上爽朗的笑:“别有负担竹西,本来最开始你答应我也只是说试一试,既然不适合就不要勉强自己。你很好,希望你能幸福。”
江以宁走了。
竹西抱着那束红玫瑰站在餐厅门口目送他离开。
外面下起了蒙蒙的细雨,她的心情就像这场雨,湿淋淋地打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