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音吃了一惊。
“可如今弦思姑娘尚在昏迷。”百户皱眉沉吟。
沈夫人攥着帕子红着眼睛道:“大人,小女先前自缢,也不知何时方能醒过来,再有何等事儿,就不能先缓一缓么?”
“这……”百户眉头皱得更紧,咬了咬牙:“本官是奉了死令前来,请恕卑职不能从命。”
沈夫人脸色难看起来,连眼泪都忘了控制。
沈宁音却是抓住了个关键,她不禁眼角余光瞥了眼冷若冰霜的薛岚。
她捏了捏指节思忖——薛岚已经位列皇城司公事,这已经是皇城司衙门里头勋贵挤破头能抵达的极限了。
可薛岚人在此处,那百户却同他不在一条心,很明显,“奉命”只能是奉更上头的命令。
比皇城司公事还高的。
要么,是圣人。
要么,是皇城司最高处的那位薛督公。
沈宁音一下子有了明悟,她笑着抬起明眸冲那位百户道:“这位大人,您既是为着舍妹而来,舍妹却不知几时会醒,不如这样,您可以先行离去,等舍妹醒了,我们再遣人去皇城司衙门禀明。”
“这……”百户皱眉。
沈宁音自然听出了他眼里的动摇,道:“大人若然不放心,也可以留个人在这。”毕竟已经是出嫁女,沈宁音依着规矩看向自家父亲:“爹爹觉着呢?”
沈定山自然巴不得如此:“然也,然也。”
人多眼杂又口杂,沈定山与沈弦思闹出来的事儿并不光彩,沈宁音就算不念着自个儿,也要念着沈玉珠跟沈引章,少几个人看着,事情也能和顺不少。
只要能全走皇城司公干的几个人,那薛岚与小公爷,沈宁音有的是理由把人遣走。
但事与愿违……
百户略略点头,刚要吩咐人留一个,沈宁音还来不及松口气,就听见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薛岚开了口。
“不必麻烦。”
薛岚的声音叫沈宁音的心没来由提了起来。她本能地揪紧了衣摆。
薛岚抬起手,沈宁音注意到,他虽从窄袖直裰换做了深衣常服,可手掌上却是戴着一双深色手套。薛岚张开薄唇,咬着手套往上扯,末了,面无表情地开口:“本司略通一些刑讯手段。”
“……”房间众人、尤其那些个见识过他手段的番子、胥吏,尽都满脸煞白。
薛岚把手套塞进袖子,云淡风轻掏出一卷几寸长的针具时,所有人面露惊恐安静如鸡。
“不可!”沈定山虽表面镇定,可他急促的声音出卖了他的内心。
薛岚侧过脸望向他,一双薄唇紧抿着。
他背脊挺得笔直,纵然不发一语,强大冷冽的气场也能叫沈定山淡定不得,两三息后,沈定山干巴巴的声音道:“老夫……老夫人是觉着,小女不是犯妇,岂能用刑讯之法?再者,小女昏迷,即便损伤身体,只怕也不一定醒来。”
薛岚难得好心地多说了些许话:“大人放心,一针下去,痛不欲生。岂能不醒?”
看沈定山神色愈发惊恐,薛岚补了句:“没有后遗症。”
没有后遗症的意思……是指没醒还能多扎几针?沈宁音犹豫着要不要去拦,不拦着会不会出人命?
并且她发誓,往后再也不沾惹此人!
再也不!
薛岚没理会沈定山,到了床前就往下扎,这一刹,沈宁音揪紧了裙裾,可有人比她快了一步。
卞小公爷的眉目微扬:“这么水灵的女娘,你还真下得去狠手?”
沈宁音松口气的同时,略一转眸,却蓦地察觉床上的沈弦思眼睫抖了一下。
这一下很是轻微,不下细可能就被忽略掉了。
她忽然就觉着自个儿方才的犹豫简直像个笑话。
有的人作死惯了,便有恃无恐了,捅出来烂摊子,总会有人上赶着去替她处置是吧?
沈宁音神色微凉,不动声色往后稍了稍。同时看向卞小公爷的神色就更不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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