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是孤的贵客。”李励截断话头,“阿翁还不知道,正是他们把孤从歹人手中救出,又愿陪孤去凉州,可万万怠慢不得。”
老人脸色微微发红,“救您,这——”
“李励,还有这个甜甜的牛乳吗?”莫邪舔舔碗沿,恋恋不舍道。
“人前叫郡王!”总角小童狠狠踩了她一脚。莫邪搔搔头,不咸不淡“哦”了一声。
就这?!赵内侍目眦尽裂,直呼人名是大不敬,更何况对圣人现存长孙。老人转身想要告状,却见自己从小带大的孩子笑着让婢女端牛乳,取奶皮子来。
小王爷是被这妖人蛊惑了!老人眯眼,这少年唇红齿白,剑眉朗目,眼角一点红痣,妖妖娆娆!再细细一看,没有喉结,面白无须,依他内侍四十余年经验看,这人八成同自己一样被净过身。
膳后赵内侍把自己的发现表功般悄悄告诉李励。
“人心难测啊!山中遇高人,这是话本里才有的故事。”他压着嗓子叨叨。
李励却愣在原地。修长的指节,轻盈灵动的身姿,雌雄莫辨的音色……原来如此,果然如此!再看向莫邪,他忍不住怜惜起来。
欲练神功必先自宫。话本里的传言原来是真的。
怪不得莫邪所使神功名不见经传,原来只有做出莫大牺牲才能习得。他吸了吸鼻子,李励啊李励,同莫邪相比,你的苦难算的了什么?他对少年更钦佩起来。
“三师兄。”总角小童拉拉莫邪袖口,“郡王殿下红着眼直勾勾看你诶,你欺负他了?”
“没有啊。”莫邪摇头,细想今日也就是把他那份牛乳喝光而已,难道他极爱喝牛乳?
下次让给他好了,她打定主意,回头对李励露出个灿烂笑容。
没想到小郡王边用袖子擦脸边溜上马车,真是奇哉怪哉。
休息时间很快结束,莫邪照例坐的车夫位置这次却被他人提前霸占。“老夫十余年随侍永宁王,赶车这活不劳您大驾。”赵内侍挥扬马鞭,看起来是个好手。
那我是趴在车顶还是坐在后梁?要不骑匹马随侍左右吧?莫邪站在车下左瞧右瞧,有些犹豫。
“还不快上车。”车内贵人发话。莫邪耸耸肩,从目瞪口呆的老人身边纪挤进车里。赵内侍嘴张了又张,最后只以危险名义开口拦下她的竹竿。
反正还有玉笛呢。莫邪无所谓地坐在李励腾开的空位上。车舆虽大,摆了茶台和小书架,其实也没剩多少地方。
这本是李励独享的安乐窝。莫邪规规矩矩坐端,眼观鼻鼻观心不出一言。
李励见她局促,从暗格里取出个八宝锦盒放到茶台上。“吃吧。”他打开盒盖,瞧着莫邪眼睛晶晶亮起来。
“是糖诶——”莫邪说得很轻,如同不想打破这场幻梦。盒内是各式糖果小点,他注意莫邪喜欢吃甜,来之前叫人准备坊间不太常见的甜食攒了个盒。莫邪小心翼翼伸出手,取了颗裹满松子杏仁的牛乳糖,抬头看着李励:
“我真的可以吃吗?”
瞧着少年小狗样的眼神,李励恨不得他把这八宝锦盒统统吃光!“都是你的,吃完还有,晚上进城孤叫他们多备些。”
得到他的首肯,莫邪郑重其事把糖放进口中。奶香在口腔流淌,坚果的香气从齿间氤氲升上鼻腔。作为山里长大的孩子,莫邪还是第一次吃这么好吃的东西。
嚼着嚼着,眼泪不知怎的流了下来。
下山真是太好了。莫邪感觉全身暖洋洋,轻飘飘,这就是幸福的滋味吗?
恋恋不舍舔掉最后一点杏仁碎。莫邪仰头看向青年郡王,“李励。”她念他名字。
“下山遇见你,真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她带着鼻音,声音低低,带着丝平日不见的柔弱,李励听见,胸口涨涩涩,微痒。
“你——”千言万语堵在喉头,他刚想说什么,马车却剧烈一震。
赵内侍赶忙拉住受惊的马匹。莫邪闪身到李励身前,白玉笛从袖中露出两寸。
半盏茶功夫后,车外混乱渐渐平息。“殿下!”卢筠卿声音从帘外传来,“外头有人【邀车驾】,您见是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