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儿咯咯笑着扑进她怀里。“我的好师妹,这才多久没见你就把师兄忘了个一干二净,一路都没有发觉,好伤心啊……”他边说边抵着她双臂舒展筋骨,露出犯困猫一般慵懒神情。
莫邪惊得原地起跳。“花昭?!”她盯着碧眼美人看了又看,上手抹花他眼尾浓妆。“怎么可能,我明明……你你…我——赫连雁!!”她扭头对小童咆哮。
“我压根没有提醒机会!”小童被震地后退两步,“况且是你自己…你自己眼神不好认不出!”他难得硬气一回。
“你们是为了师尊的事下山?”女装二师兄捏着莫邪脸蛋笑容灿烂,“违抗师命,拐带师弟,小莫莫真是越来越不乖了。”
“除却生死无大事。”莫邪扭开脸。“哄我半天有意思么!先不说你了,我去把李励捞出来。”
“慢着。”花昭手未松。“还回去做什么?
他是奉药官,又是那样的出身,一路不知多少人盯着这块肥肉。你跟着趟什么浑水?雁儿也是,不知点点你这木头。”他嗔怪着扫了眼二人。
“快马已备好,你若还对那药有心思就趁早去,早日归山,快刀斩乱麻——”他趴在莫邪肩头,比了个挥砍手势。
“不,我答应送他平安到凉州,说到做到。”莫邪目朝前方,直往前走,任凭男人从她肩头滑落。
“诶呀呀。”花昭夸张地捂住嘴,“奇了,铁树开花,石头变性,雁儿,你们下山才几日,她这是对男人动心了?”
莫邪脚步不停,走到神农庙后墙根。“你干什么?”她不解地看用麂皮腰带挡在她面前的花昭。
布条层层坠下,露出乌兹精钢的内里,蛇鳞般节节排布。花朵状绚丽花纹在阳光下泛着幽光,不愧为大食工匠得意之作。那是花昭的佩剑,软剑“烟罗”,剑影如雾,飘渺无痕,莫邪认得。
花昭打着哈欠挥退送剑来的小金桔。“我是认真的,莫莫。”他换了语气,声音低沉悦耳。“姓李那家伙是个瘟神,跟着他对你没好处。为你好,走吧,乖。”
莫邪不动。与二师兄许久未曾切磋,但他藏匿性别乃至内力的功夫,倒确实糊弄住她,大约是针对训练过。
下山三年,不知师兄功法精进多少?莫邪扬眉,笑里带着血气:
“我意已决,若非要拦,生死局?”
“三师姐!!”赫连雁惊叫。所谓生死局指的是江湖人士意见不拢时靠武艺说话,不论生死,再不纠缠。
这种用拳头说话的事是会闹人命的!二师兄这家伙也是!再不喜这颠公,赫连雁多少还存着几分同门情谊。
没想到花昭嫣然一笑道了声好,倾身摆好架势。“下山那年你比我高一重境吧?三年不见,小师妹可别手下留情。”
莫邪折了根银杏树枝,抱拳行礼。“认真的对决,我定全力以赴。”
两个武疯子!赫连雁自知劝不动,使劲扯身旁小金桔衣袖,“会死人的,你不拦着你家主子?”
不再遮掩身份的小金桔神采奕奕。“我家主子武功出神入化,倒是你那师姐别不自量力!”
赫连雁不再言语,罢了,让事实证明一切。
半柱香功夫,师门切磋便见了分晓。
“有进步。”莫邪盯着手中被削去一角的树枝喃喃,她身后腰粗的银杏受花昭一剑,拦腰碎裂。
花昭吐了口血,笑却没变。“八重雪,除却十年前师尊舞过一曲,实战我还第一次见。”
“认输吧。”莫邪扔掉树枝,“你打不过我。”
花昭咳嗽一声,蹭去血迹。“木头。”他碧眼璀璨,摄人心魂,“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一路尸山血海,你就非得入地狱走一遭不可?”他瞥了眼赫连雁,“还带着小四,胡闹。”
莫邪不动。“我能顾好自己和雁子。师父说过,下山各人各人路。所以让开好吗?我不想伤你。”她轻声。
花昭挥剑如鞭,笑容艳丽如霞。“急什么?我还没认输呢。”莫邪抬头,偶然风起,她闻见花昭背后院墙内似有股糊味。
不好,莫邪心里一沉,道士们吵嚷声渐响,院内躁动起来。“走水啦!快救火!”火光渐盛,糟糕,李励有危险!莫邪左拧右挪几次欲入院,都被花昭拦了下来。
“起开!”莫邪失去耐性,从怀里掏出玉笛抵住花昭胸口,“挡我者死,听见没有!”
看见笛,花昭一愣,神色软了下来。“你倒记着带这个。”
趁他失神瞬间,莫邪提气上墙,几个纵身再看不见。
“她这人吃软不吃硬,你又不是不知道!”赫连雁小声哼哼。
花昭云鬓半偏,叼着剑带苦笑着拢了拢头发。美人侧脸,一缕乌发蜷曲着趴在肩头,“只是不甘心罢了。”
和师姐那三十年一遇的奇才比,任谁不甘都得气死,小童摇头。墙内,火苗越窜越高,神农塔很快被浓烟笼罩。
下三层已烧的不成样子,饶是莫邪,都试了几次才重新攀回塔顶。
“李励!”她咳嗽着大喊,“李励!”浓烟滚滚,她被老道尸体绊了一跤。
冷静!莫邪狠狠抽自己一巴掌。运气凝神,她不再用视力,而是用心眼探查。
屋内真空无一人。莫邪不死心,忍着热浪往下走了两层,直到火舌舔舐她脚心,才不得不破窗而出。
侧腰隐隐作痛,师门切磋她到底也受了点轻伤。不然……莫邪站在墙头,咬牙恨恨看向烧塌倒地的高塔。
李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