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她手头一顿。
李励摸摸她发顶,重新用外袍将她裹紧:
“瀑布那时救命之恩,李某没齿难忘,铜钱量大携带不便,孤已备百两黄金,如今也该交予你。另外马匹行囊都已备好,至于你所需的药,再相见时孤答应给你……你走罢。”他垂眼,“孤的护卫不再需要你。”
“什么意思?只因我是女子便瞧不起我?”莫邪眼里冒火,“我告诉你李励,就你这百多随从一柱香时间我就能料理干净!不信,现在就把他们都叫来。”她气的磨牙。李励这家伙,她还以为和山下那些人不一样,没想到只她是女子,马上就另眼瞧她。
李励抓住她手腕相拦,又慌忙松开。“我怎可能……”他住了嘴,又挂上那副她不喜欢的笑来:
“一会儿就分别,你们的公验文牒已齐备,另外若有官府纠缠,可用那紫金鱼袋——”
“我才不要你这破烂!”莫邪发狠,浑身摸索,最后从脖子上扯下荷包,“还给你!”她掷了出去。
莲纹荷包砸在李励胸口,顺着衣袍滑落脚边。莫邪很喜欢这个精巧玩意儿,贴身挂了一路。李励苦笑着拾起,荷包上还隐约有她的体温。
他握紧荷包,又徐徐松手。望着她背影,终是没有挽留。
直到天亮送别,莫邪一句话都没再和他说。
李励的爱驹踏雪都割爱让给她,莫邪牵着缰绳,仍偏头不理。倒是赫连雁小大人般作揖赔笑,说了一通好话。
“这是她左手的药,两日一换,这是祛腐生肌膏,等落疤后再用,切莫着急,竹筒里是缓解腹痛的煎药,如今天凉能搁,晚上热热再喝,还有这是姜枣糖,另外这些是药方,若不够到时按方抓药……”李励婆婆妈妈叮嘱半晌。莫邪早已背过身去,撵都撵了,还啰嗦做甚!
终是不再言语,莫邪拍马而去。憋着气,她换了方向直直向前,日头高悬时才下马休息。
赫连雁捂着屁股,一瘸一拐爬下马背。不会骑马的他都被逼自学成才,他吃痛吸溜,敢怒不敢言。先吃点东西吧,这么想着,赫连雁打开马背上驮着的褡裢细看。
“赚大发啦师姐,全是金子!还有这好衣裳、呀,还有牛乳糖!哇,这不是你喜欢的芝麻饼嘛,这么多——”赫连雁喜不自胜,被莫邪狠狠拍了下后脑勺。
“出门在外该叫我什么?!”她眼里冒火。
“师兄,师兄,三师兄,嗷嗷别打了,饶了我吧!”他围着踏雪上蹿下跳,惨叫连连。
“呼——”勉强气顺,莫邪停了手,男子女子,麻烦死了,不都两只眼睛一个人么!
“是女子就不行吗?是女子就要被瞧不起吗!”她对着山谷大喊,回声嘹亮。
好一声中气十足的河东狮吼。赫连雁揉着屁股咽口水,“他没瞧不起你。”他瞄着莫邪脸色小声唔哝,“只是不愿你受伤罢了。”
莫邪耳尖,一把揪住小童衣领,“你说什么?”
赫连雁忍无可忍,“你这块爆炭!呆子!木头!男人面对心仪的女子,保护不了还不让远远走吗?快松手!”他急了,咬了莫邪一口。
没觉察痛一般,莫邪愣在原地。“你说什么?”
“好啦我胡说的!”赫连雁后退几步,自知失言。师姐这家伙,当年二师兄明晃晃剖白都没发觉,如今这情愫感知不出才好。
他们这些山里人,本就不该和什么皇子龙孙有瓜葛。
“他没瞧不起我?”莫邪咧起嘴角,虎口牙印都没引起她注意。“他没瞧不起我!”
这不是显而易见么。赫连雁摇摇头,师姐这厮,话都没听着重点。
“我们回去吧!”她神采奕奕。
“你这个自我膨胀的家伙。”赫连雁拉住她,“顾及别人的心意对你来说就这么难吗?他担心你安危才不想你跟着——”
“可我担心他!”莫邪扭头,少见地不再天不怕地不怕,“他是个好人,雁子,却有那么些人想杀他。”
记忆里的男孩近了又远。莫邪胸口鼓胀胀的,什么东西就要破土而出。
赫连雁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想去就去吧,我听你的。”
“这么看我做甚?浑身发毛……”小童夸张地扑簌肩头。
“谢谢你雁子!”她抱起小童转了个圈,在他脸上恨恨亲了一口。
“这么矫情做什么!”赫连雁涨红脸,“事先说好,若是他再给你摆脸色可别迁怒于人,尤其是我!”
“对不起。”莫邪放下他,躬身作揖道歉。
“这还差不多……”赫连雁哼哼着张望一圈,“先往回到大路,他们那么长队伍,肯定还没走远。”
果然如此,赶了两个时辰路后,他们远远的看见永宁王旗竖在关隘口,还未曾出关。
持刀府兵拦下他们正要问询,赫连雁从怀里掏出荷包晃晃。
府兵赶忙放下兵器下马行礼,紫金荷包如郡王本人,他们万万拦不得。
“他知你有气,悄悄塞给我的,喏,还给你。”小童咧嘴一笑。
莫邪攥着荷包,自她说喜欢,李励专门让人穿绳方便她佩戴。
莫邪重新将荷包贴身戴好,略略夹腿,踏雪一溜烟往前奔去。
真是个急性子。赫连雁爬下马背,望着莫邪背影摇了摇头。
城关之上,李励正静坐喝茶。他们公务在身,出关合该很顺才是,只不过……
望着眼前人,他笑得越发和煦。“王兄,许久未见,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