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心慈,竟连你都赏了个王爵。”陇西郡王李晖冷着脸,动都未动一下。
李励笑容不变:“王兄这样成日里斗鸡走狗的不也封了郡王吗?”
“你——”李晖欲从椅上站起,又重重跌坐回去,“没有好大郎替你遮风挡雨,你倒伶牙俐齿不少。”
李励表情凝固了,琥珀色眼瞳鹰隼般不动。他们这一辈里废太子嫡长子李勉年纪最长,排行第一,私下都称大郎君。自他不明不白薨在太极宫,提他便成了忌讳。自知失言,李晖清嗓道:“总之,今日这关你们出不得。”
“度关公文可有差错?”李励面朝青衣关令问。
关令主掌边关军政,稽查过往行人,挡得住那些不长眼的偷渡客,可没胆量拦皇子龙孙。大震关令卢由之左看右看,哼哼唧唧,屁都憋不出一个。
“既无差池,就该放行,筠卿!”
“慢着,本王在此,孤看谁敢硬闯!”茶杯在陇西郡王脚边炸成菊花形状,无人上前收拾。
“吾只是久未见汝,想与汝亲近亲近罢了。”李晖踱步来到李励面前,“旅途劳顿,休息几日再走,全了我这做阿兄的一片心意。”他拍胸口档口,李励慢悠悠抿了口水,“圣人久病未愈,不想着为圣人分忧却在此百般阻挠奉药官,旭日兄——”他轻念李晖表字,“汝到底是何居心。”
李晖猛一拍桌,鼻息直冲李励睫毛。“佛狸子,你真是好大胆子!”
“护驾!”赵典军第一个拔出刀来。李励悠悠放下茶杯,含笑挥手。“放心吧阿翁,他奈何不了孤。”
“好狂的小子!”李晖怒极反笑,“既如此,比一场,若你赢了便今日出关,我绝不再拦。如果输了,全队停上三日,车马辎重通通验实了再走。”
出关而已,李励也不想真兵戎相向。
“比什么?”他放下茶杯。
“拉弓射箭你小子有些本事。兄弟相争也未免伤了和气。这样,随侍里抽个人出来,对打一场如何?打的过孤便放行,绝无阻拦。”他侧过身,露出身后黑影。
李励将来者上上下下打量一圈。中等身量,沉默寡言,是个好手。
“王兄封国里倒人才辈出。”李励笑着摇头,“我这边都是礼仪队伍,哪比得过?”
李晖哈哈大笑:“无妨,给你们三次机会试试,只要击败一次便算你胜。”见李励不语,他冷笑一声:“如此畏首畏尾,连比试都不敢么?”
“谁说不敢!”南衙千牛卫崔季窜出来,他梗着脖子,脸涨得通红回身朝李励抱拳。“郡王殿下,请准微臣应战!”
年轻人火气旺,激将法一用一个准。见李晖笑得得意,李励不好再拦,“那便试试吧。”
正好瞧瞧所带府军本事。
崔四郎自幼熟读《卫公兵法》,又在武当山受高人指点,一竿红缨枪舞的虎虎生威,长安城中小有名望。
大震关前后两层城墙,中有翁城作为比武场正合适。小侍搬来两把西域高椅,李励坐在箭楼窗边,场内如何看的清清楚楚。
“一柱香时间。”李晖命人摆了个龙舟香漏,上栓三个铜球。“若三球皆落还未打败双枪董胜,你我兄弟便多喝几日酒再走。”
“双枪将董胜?”卢筠卿倒吸口凉气,“前几年挑了河北道十州各路高手的双枪将董胜?”
陇西郡王李晖朗声长笑,“你这儿倒是养了长眼人嘛。”
“殿下……”卢筠卿展开折扇挡住表情。
“无妨。既如此,也正好瞧瞧孤手下这帮人马都是何斤两。”李励望着教武场中二人沉声道。
红缨枪长,崔四郎摆好架势,枪扎一线,直攻向前。董胜微微侧身,转身横扫,扬起砂石一片。
崔季且战且退,后撤步后长枪密密点刺。红缨飞舞,如血色云霞。
“好!”卢筠卿拊掌,“崔家那小子倒是块习武材料。”
但只有招架之势,无还手之力。董胜双枪交错,使了招双龙戏珠。崔四郎跳跃腾挪,渐渐落于下风。
“咚”一声闷响,第一颗铜珠掉落盘中。与此同时,崔四郎仰面倒地,被董胜枪指咽喉。
李晖的笑声中,众人脸色都难看起来。北衙右羽林将军沈毅沉了脸,“郡王殿下,阿让微臣试试看哦。”
他是个白净的江南中年人。如若不提,一眼看去任谁都猜不出是行伍出身。“倷覅看我长则个样子,打相打我是老在行咯。”
李励决定给这个吴兴人一个机会。
沈毅进了教武场。规规矩矩行礼后亮了兵器:竟是连柄比他还高的长柄大刀。
大刀轮转,降龙摆尾,没成想这中年人真是个好手。教武场边渐渐围满将士,喝彩声此起彼伏。
但打不赢……李励瞥了眼香漏,第二颗铜珠已落,胜负依旧难分。
怎么办?要换人吗,可麾下何人能胜?李励陷入沉思。
一阵香风飘过,箭楼里冒出个熟悉身影。
莫邪直直站在他面前,眼角血痣轻轻颤动。“让我去吧,李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