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不动,李励俯身耳语:“快走吧,很快就要乱起来,莫受牵连。”
忍不了了!冯二不知哪来的胆子。“冯家庄的!这是当今为天子奉药的永宁郡王!咱冯家庄世受皇恩,怎能做这没天理的事!兄弟们快跟我一起护送永宁王出围!”
长矛兵外是披甲铁骑。眼见局面压不住,为首人驱马挥刀上前,“大胆,陇西郡王大人的话你们都忘了么!”
“都是郡王,他更是太子的儿子,怎么说都比魏王儿子尊贵!”不知哪来的人发声。
虽被层层包围。眼下却真无人上前。笑话,山火意外烧死是一回事,乱箭误伤是另一回事。众目睽睽下,谁敢做这刽子手?
但包围圈不能散。重甲兵在外,长矛兵在内,李励如牡丹花心,被层层叠叠压紧。
不是办法。李励深吸口气,放下怀里莫邪。
“我说跑你就跑,别犟嘴,回头救我。”他快速耳语后抬头。“诸位将士,我知道大家深更半夜围着我,各个都是一肚子火。这差事扎手,如果我今日横命与此,天子必定震怒。若论找替罪羊能耐,旭日兄向来一把好手。狡兔死走狗烹,若是为杀我丢了性命,牵扯家族,啧啧,我真为你们感到不值。”
“别在这妖言惑众!”为首甲兵挥舞马鞭,“待魏王登临大宝,在场诸位皆是有功之臣。陇西郡王已经发话,谁若杀他,便赏千金!”见左右迟疑,他一马鞭抽到左边人胸口,“妈了个巴子,若今夜他不死,郡王殿下能让我们看见明天的太阳?!”
“放箭!”
“跑!!”李励狠狠推了莫邪一把。
“李励!”莫邪踉踉跄跄,回头瞧见李励抽刀,是要拼命的架势。
还什么回头救,回头就晚了,要死,要死大不了今天一起死!莫邪夺了身边人长矛。长矛飞转,风火轮般将箭雨击落。
“外家功夫不靠内力,多少还顶点用。”她靠住李励后背,两人背靠背,一时竟无人奈何的了。
领头人见实在无人愿意上前。咬咬牙,纵马独自上前。“得罪了!”半人长的横刀俯劈而下,李励推开莫邪,自己滚了两圈。
好险!他举刀,弩箭只是暗器破不了甲。圣上赏的刀身短,怕是对手刀砍脖颈他连马头都够不着,怎么办?他左右腾挪,大脑飞转。
佛狸子,佛狸子,胡婢养的佛狸子,没娘疼的佛狸子……少年李晖拍着手,唱着恶劣童谣。
我岂能折在这种小人手里?!李励又滚几圈。那条冰河前,他发过誓。
再难也要活下去。
“李励!”少女声音和他心声合到一处。是了,机会来了,他匍匐着,翻滚着,不顾一切狼狈翻到马蹄下,一刀斜上插入马腹。
马儿濒死悲鸣中,重甲兵跌落下马。浑身铠甲从优势变成累赘,在对方挣扎起身功夫,李励一刀从脖颈盔甲缝隙中插入。
“地狱赎罪去吧!”血溅到脸上,他随手一抹,“孤看,还有谁敢拦驾?!”
众人见鬼般后退几步。只有莫邪飞奔他身侧。“正右边防御最薄弱。”她向他点头。
“永宁郡王代天子迎药,这是上苍的旨意,谁敢不从?”有样学样,莫邪挥舞长矛,摆了几个花样子乍看还真能唬人。
心有灵犀,矛停的那刻二人齐齐向右边冲去。
“快拦,快拦下!”
“谁敢拦驾!”
吵吵嚷嚷间,二人冲出重围。莫邪挥舞长矛,手臂震得发麻却不敢停下。
不能露弱,不能露弱,这群秃鹫见了虎王会怕,见了带血猎物可就寸步不走。莫邪压紧牙关,银枪舞得猎猎生风。
可没有马,双腿难敌四蹄,他们终被骑兵重新包围。
“郡王殿下。”这次领头甲兵客气了些,“您也知道我们接上面命令,着实为难,要不请您暂到营中坐坐?”
“陇西郡王大营不过七八里路,夜深了,请您去营内歇息。”另一名甲兵绕到他们身后补充。话说的客气,几人刀却没收。
难缠。李励略一扫视,怕只能走一遭了,“那么——”
马蹄声哒哒由远方传来。
“是殿下来了?太好了!”领头甲兵松了口气 。
“不,不对!”另一甲兵举刀,“不是我们人声音,你听——”
月牙弯刀泛着银光。编辫子的异族人面戴罗幂,高叫着不辨明细的调子。
没有寒暄,弯刀直刮向铁甲兵脖颈。一时间,没人顾得上他们,铁甲兵拔刀对战,马蹄扬尘,乱作一团。
李励抱住莫邪,趁乱直直往树林里撤。跌跌撞撞一路狂奔,声音渐弱后他们才停下脚步。
矛断了,倒丢了,不过命还在。看着满脸泥污的莫邪,李励摸摸她发顶,不由笑出声来。
“有意思,死里逃生还能笑出声来。”一个陌生声音忽然响起。
“谁?!”莫邪挡在李励身前。可恶,要是她能使内力,怎能让敌人轻易近身?
李励把她拉到身后。“不知尊驾是何人?相逢即是缘,不如出来见上一面。”见对方不答,李励抬高声音:“英雄好汉,连真容都不愿露吗?”
“牙尖嘴利,和那些讨厌的汉人一样。”陌生人声音近了。李励抬手,弩机对准来人。
“你是谁?!”李励急促问。是谁?莫邪好奇,踮起脚尖从李励背后探头探脑,月光中,露出一张——
和李励一模一样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