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周教授的帮助，又找陈枯树预支了半个月的工资，总算勉强稳住了朱哥那边，谢一舟刚要松一口气，却又出了事情。

昨天被谢一姝老师叫了过去，说是小姑娘偷人东西，新款的苹果手机从她书包里被翻了出来，那小孩非说是谢一姝拿的。

老师办公室里，呼啦一大圈子人把他们团团围着，对面小孩的妈妈张着艳红的嘴说：“养不教父之过，老师你们可都看见了。”

嶙峋的手指上涂着刺眼的红色指甲油，点了点谢一姝那洗得发白的书包，又挑眉，不乏恶意上下打量了一下谢一舟，“哦，我忘了，你爹早就死了，”说完又宽宏大量一般挥了挥手，“这样，给我家笙笙下个跪，我也就当没这事儿了。”

谢一舟哪能不知道这是一个局，他还是定了定神，迎上那四面八方刀子一般的视线，“老师，陈笙家长。我们谢一姝不是这样的孩子，请您先查一查监控再说这件事怎么样？”

女人愣了一下，眼睛转了转后又归于平静。那精致的柳眉一下竖了起来，打定主意死磕到底：“你什么意思？！我们家笙笙还陷害你不成？”说完又看向他们班主任，“老师，监控您已经看过了吧，这板上钉钉的事儿，何必再拿出来看一遍？”

班主任笑得谄媚，“是，是，”说完又变了一副面孔，严肃得像明镜高悬的青天大老爷，“谢一姝家长，您道个歉，咱们学校也好息事宁人。”

谢一舟听着耳边朦胧的声音，只能看见很多嘴巴一张一合。他的视线变得很狭窄，眼睛很胀，目光缓缓落在了笔筒里那把美工刀上。突然手心传来一阵温暖，他的手被身边还不到他肩膀高的谢一姝紧紧握住了。

闭了闭眼，谢一舟拿出手机冲他们温声道：“行，那报警吧，让警察来调监控。”

班主任没想到谢一舟宁愿闹这么大也不愿意服软，大叫一声试图阻止他，又紧张地看向一旁的女人。

女人没读过什么书，不过长着一张好看的脸给人当了情妇，不然也不会连个监控都没想到销毁一下就急急拉着自家孩子来三堂会审。

看着眼前那个春风和煦的少年，女人倒也知道一点儿，陆家少爷被这小子迷得五迷三道的，她男人又对陆家小少爷谄媚得紧，就想出这么个损招想让谢一舟主动跟了陆少爷。

她男人家里是有点小钱，但是还没到不把警察放在眼里的地步，女人强自镇定，扯出一个笑，“小谢，我看你也是个学生，要不这样，咱们借一步说话。”

谢一舟也笑了，文质彬彬地让开一步，“阿姨您请。”

学校附近的咖啡厅里，女人搅了搅手里的咖啡，和颜悦色，“小谢，刚刚的事情别介意，我一个女人家不懂什么。”

谢一舟没说话。

女人也没在意，自顾自地说：“你家的情况我也听说了，陆少爷又难得看上了你，只要把人陆少爷哄高兴了，别说今天的事情一笔勾销，就算你家的债务在景城陆家手里又算得了什么呢？”

谢一舟笑了笑，先使出缓兵之计，“我考虑考虑。”

回到学校后谢一舟有些困倦，揉了揉太阳穴。可是他现在还不能累，他不会再坐以待毙。

他打开手机翻了翻学校的帖子，很快就找到了陆卿的课表。扫了一眼，看到陆卿这个时间正好在上课，便提前去了他们上课的教室门口守株待兔。

谢一舟特意挑了一个不引人注目的地方靠着，开始思索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他本以为因为他的觉醒，剧情的走向发生了变化，而且上次在陈枯树的家里，他也确实感觉到了陆卿的变化。可没想到只是延迟了一段时间，还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小说里在他们睡过之后，因为谢一舟一再拒绝还跟着他向来看不顺眼的白林走了，陆少爷很是恼怒，最后身边的人出了个损招，打听到他有个妹妹，想用这事儿来威胁他。

谢一舟平静如死水般的内心难以自控地被怒火席卷，他的目光明灭，掌心掐得生疼。

不管是陆卿还是魏诩，所有人都不肯放过。连他最后的一点希望也要摧毁殆尽。

眼前浮现从打工的地方接到电话，匆匆赶到谢一姝学校门口，她倒在血泊中的样子。

那个时候因为魏诩的回归，他已经被白林赶了出来，无处可去的他拿出口袋里仅剩的一点钱租了一个地下室。

搬进去的那一天谢一姝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背着书包站在那里，睁着一双眼睛，不似真人。

但是她伸手抱住了谢一舟，还不到谢一舟肩膀高的小姑娘紧紧搂着自己的哥哥，想要给他一点温暖。

恍惚间，谢一舟好像听见她说话了，声音很小，但是在空荡的地下室里面他还是听得很清楚。

她说：“我陪你。”

谢一姝从小就长得很像母亲，性格活泼，也很爱笑，四五岁的时候喜欢跟在他身后哥哥长哥哥短地叫他，会撒娇求他买饰品店里亮晶晶的塑料水晶蝴蝶发夹。

到后来谢炳春赌钱、酗酒家暴，萧萍开始发疯，她也变得沉默，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脸上再也没有表情。但那双眼睛还是清亮的，此刻却已经永远的闭上了。

谢一舟以为自己不会有任何感觉，但是那种深入骨髓的痛令他现在想起来都感到难以呼吸，挥之不去。

他的时间掐得很好，等他到的时候已经快下课了。很多人从教室出来看到了他，都下意识的放慢脚步悄悄地往这边打量，可谢一舟已经收起了思绪，他几步上前朝着似乎有些出神的陆卿笑道：“陆同学，不知有没有空聊两句？”

陆卿这才回过神来，他看了谢一舟一眼，显然因为上次的事情对他的印象并不是很好。他沉默片刻，还是点头同意了。

他没有提出换个地方谈之类的，对方似乎也并不在意。两人站在走廊上，谢一舟双眼微弯，可说出来的话却并不温柔，“陆卿，之前的事情不跟你计较，不代表我会容忍你。我记得警告了你不止一次，你是半点没有听进去是吧？”

可陆卿越听越莫名，他抬了一下手，“先说清楚，我做什么让你无法容忍的事情了？”

“事到如今，你还想装不知道？”谢一舟只觉得可笑。

“你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陆卿按了一下头，呼出一口气说。

“……”谢一舟摸不清他到底打着什么主意，心底也生出几分奇怪，犹疑道：“我的妹妹……”

说到一半，对面的人却毫无征兆地倒了下来，谢一舟条件反射地将他扶住。探了一下发现他确实不是装的，顿了半晌，还是将人背了起来走向医务室。

这件事情他必须跟陆卿谈清楚。

校医检查完后说有点低血糖，躺会儿就好，谢一舟也没走，坐在旁边静静地等陆卿醒来。

床上的人睡颜安静，毫无防备。只要他现在动手，就能让这个人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谢一舟握了握自己的双手，眼底幽深，若有所思。

还没做什么，床上那人却猛地睁开了眼，跟他对了个正着。

谢一舟若无其地收回手，弯眼朝他笑道：“还好吗？”

对方有一瞬间的茫然，撑了一下头，眼中恢复平静，“是你。”

说完这句话，陆卿又皱紧了眉头，额头上的冷汗一滴一滴延着下巴滑落。

谢一舟看他这副模样也不像能谈话的样子，只得先叫来校医，又联系了常年跟陆卿形影不离的那群人，没一会儿小小的医务室就热闹了起来。

校医又替他检查了一番，打上点滴后，脸上终于渐渐恢复了血色。

林正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姓陆的！你又装模做样什么？”

说着又压低嗓音瞥了眼一旁谢一舟，“你之前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我还以为你真对他不感兴趣了，谁又给你出什么馊主意追谢一舟了？兄弟，哥们劝你一句，你可别再栽进去了。”

床上那人却自从醒来之后都没有什么反应，被林正明拍了这一下才有了点表情，皱着眉，像要杀人似的。

林正明被他看得后背一凉，还是硬着头皮劝道：“难道我说错了吗，忠言逆耳啊。”

陆卿却没再看他，将目光转向谢一舟，定定的，像是在审视，语气带着几分歉意，“谢一舟。”

“怎么了？”谢一舟上前几步，目露倾听。

陆卿似乎不习惯被这样的目光注视，视线转向他后方的墙壁，“昨天陈觉来找我了，你妹妹那件事情……我很抱歉，你放心，我会解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