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下子过了半个月,谢一舟过着一如既往忙碌的生活,但陆卿在他视线里出现的次数骤然减少,没有了陆卿的“偶遇”,谢一舟才发现原来他们交集的次数这么少。
虽然没有朱哥一直催债,但谢一舟的压力却并没有减轻,充其量算是债务的对象转移了而已,他也不清楚陆卿这次到底是真的性情大变还是什么,谁知道他会不会什么时候故态复萌,他不敢赌这一点可能。
谢一姝的新班主任非常的负责,班上的那些坏风气已经不复存在,虽然小姑娘还是不爱说话,但是脸上多少有了点笑模样,也是他这段时间最深的慰藉。
再次遇到陆卿又是半个月后,临近期中考试,谢一舟跟老板请了假回去复习,京大的奖学金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他不想错过。
彼时他正在图书馆里架着一副低度数的眼睛背重点,周围却响起细碎的讨论声,他抬头一看,正对上那个人的眼睛。
陆卿的眼睛像一汪潭水,深邃无波,注意到他的目光,微一点头向他致意,带着一点上位者气度。
谢一舟被自己这个想法惊到了,他想,陆卿原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轻浮、愚蠢、跋扈、任性,总之跟现在的样子沾不上边。
肩膀被轻轻拍了拍,陆卿将手机递到他的眼前,上面赫然两个大字:聊聊?
学校食堂后面开了两家炸串和奶茶店,门口是一条被栏杆围起来的河道,摆着几张桌椅,夏天洋洋洒洒的开着一池荷花,景致相当不错。
坐在这里的两个人估计在此之前都想不到,每次一遇上都是‘剑拔弩张’或者‘虚与委蛇’的他们居然有一天会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聊天。
陆卿其实看到他的脸还是有点膈应,毕竟谁都受不了自己一觉醒来发现被人睡了的事实,但是自从半个月前他想起了这具身体里的一些记忆后,又释怀了。
他率先打破了沉默。
“最近怎么样?”
谢一舟的态度也不再如之前那般激烈,弯了眼睛,清亮的一泓,温柔又深情,“很好,之前的事情要谢谢你。”
陆卿看着对面的少年。花了整整一个月,他总算勉强适应了自己穿越到了一千年后的生活,根据前段时间想起来的这具身体里一些回忆,他了解到这个少年身世悲惨,让他想起大梁那些寒门出生的进士,他欣赏他们宁折不弯的筋骨,同样欣赏这个年轻人。
陛下上辈子活了三十多岁,早就把谢一舟当成了自己的晚辈,便宽慰他道:“钱不用急着还,我暂时不缺,你现在首要的任务是想清楚自己将来想做什么,有没有读研的打算?”
谢一舟看着对面那人眼中流露出来的关切与……慈爱?僵了一张脸,“……”
“怎么?还没想好吗?”陆卿只当他是受宠若惊,这样的表情他在那些进士们的脸上也看到过。
“不,陆同学,你到底……?”
到底在玩什么花样?就算是装模作样,装了一个多月也该结束了吧?
“你学的计算机专业是吧?如果你有意向的话,我回去让人给你安排一个岗位先历练历练如何?再过两年就把你调去…”
陆卿飘渺的目光集中了些许,定定地注视着谢一舟,虽然是问句,但语气中透着不容拒绝,“你不愿意?”
被他这么看着,谢一舟说不出拒绝的话。
“愿意。”他听见自己说。
陆卿那冰雪一般的眉眼这才融化出一点满意的笑,“不错。”
他最欣赏有雄心壮志的年轻人,每次看到他们眼中燃烧的光都忍不住感叹,这是朝廷未来的脊梁。
谢一舟静静看着他的脸。
陆卿像是早就将一切都考虑好了,“你现在学业最为重要,寒暑假你反正也是要去打工,倒不如来陆氏攒攒经验,等将来读研还是来陆氏工作,都看你。”
“好。”都安排到这个地步了,谢一舟也不矫情,直接一口应下。但是有一点疑问,他还是想试探一下。
陆卿俨然还沉浸在将来的美好愿景里,他的眼中豪情万丈,像是只要振臂一呼就能打下一片锦绣江山。
眼前少年那张漂亮的脸却猛地凑了上来,离自己的唇只差微不可见的几毫米,将要吻上来的时候陆卿一个激灵,往后用力一仰,耳朵变得通红。
“你干什么?”他总是沉稳从容的声音泛起不小的起伏。
被刻意遗忘的记忆又如潮水般涌了上来,他想起浑身斑驳的痕迹和下半身撕裂般的痛楚,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后退。
谢一舟轻笑一声,漫不经心地抬手捏走他头上那毛绒绒的蒲公英种子,伸到他眼前给他看。
见他安稳撤了回去,陆卿微不可见地松了一口气,心道他也是为了寡人的威仪,罢了。
小孩子爱玩,他一个做长辈的没什么好计较的。
陆卿面无表情地劝了自己好几遍。
谢一舟看着对面那对通红的耳朵,几乎可以确定这个人跟以前那个纨绔子弟不是同一个了。
有些东西可以伪装,但身体下意识地反应骗不了人。
那么,你到底是谁呢。
跟谢一舟分别后,陆卿接到一个电话,这具身体的母亲打来的,说是林家大公子的订婚宴,耳提面命地让他务必要来参加。
陆卿想起这段时间林正明一直在他耳边念叨,说什么还好他有个大哥,公司是他大哥顶着,联姻也是他大哥首当其冲。又欠抽地说你陆少爷就惨了,你们家联姻的事儿将来肯定落你头上。
下课后他回了趟陆宅。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这具身体的父母,他的父皇素来不喜他,母后又去得早。他心里其实有一点隐隐的期待。
“大哥,好久不见,你居然回来了。”身后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
陆卿回头,一个头发微卷的少年笑盈盈地上前挽着他的胳膊。
陆卿跟记忆中的脸对上了号,眼前这个人是原主的庶弟,他父亲管不住下半身的产物,被女人抱着孩子闹到了公司门口,最后捏着鼻子认了回来。
虽然在记忆中他们二人的关系似乎不错,但是陆卿总觉得他的表情虚伪又做作,他也不喜欢被陌生人触碰,便将胳膊抽了出来,颔首淡淡应了一声。
少年似乎对他的冷淡有些意外,委屈巴巴地上前还要再说什么,他的父亲陆易之和母亲林婉清走了出来。
陆端立刻乖巧地上前打了个招呼,“爸,林姨。”
陆易之应了一声,看到陆卿不言不语地站在那里,顿时皱起了眉,“这么大个人了,还不如你弟弟懂事,连个人都不会叫吗?”
陆卿不欲争辩,“爸,妈。”
林婉清却没有息事宁人的意思,登时就怒了,“卿卿出生的时候你看都不看一眼,倒是旮旯里抱回来的东西疼得跟什么似的,也不知道哪来的脸骂我儿子!”说完也不顾那父子二人的脸色,直接上前拉过陆卿的手,“你这孩子,怎么穿成这样就回来了。”
陆卿被林婉清过分柔软的手握着,有些紧张,他的母后在他五六岁的时候就病逝了,无所不能的梁武帝其实并不知道怎么和母亲相处。
他说:“来得匆忙,所以忘了。”
林婉清嗔了他一眼,“还好我提前准备了,快点来换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