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出场至今,任是孟剑容如何侮辱谩骂,始终不动声色,从容如静水。如今见她终于动气,孟剑容快意一笑,霎时间千娇百媚:“什么阴毒不阴毒,凡是有用的,便是好东西。”
听她如此说,乐佚游脸色终于冷了下来。
“既然阁守如此说,”她道,“便恕我无礼了。”
孟剑容眯起眼睛,娇笑道:“我瞧你便能怎么无礼。”
她下的这毒药效甚强,但凡被刮伤,哪怕只破个皮儿,毒素也能自血管中渗入。不出一时三刻,便内力尽泄,任人宰割。话虽如此说,看着乐佚游,却不再敢托大。只是想她坐在轮椅上,定然行动不方便,故而又谨慎地往后退了数步,远远瞧着,就指望着毒素发作,将她耗死。
只见乐佚游袖口一展,那白绫呼啦啦便从袖口飞出,转瞬之间,竟展出四五丈来,灵巧如象鼻,勾上旁边一棵高树枝头。
但凡用内力灌注软物之类,至多不过延伸三四丈,孟剑容固然退出六丈之外,也难以想象这残疾人功力竟然如此强横,不由得怔在原地,乐佚游却不等她,手腕收缚,那高枝给她拉得一弯,松力一弹,转眼间竟飞了过来。
她右手中攀着白绫,衣袂飘飘,身姿绰约,宛若凌空仙子,飞袭而来,却既狠又快,转眼间从天而降便至眼前,孟剑容大惊,纵身往后速速跃去,只见乐佚游人在空中,左手袖中却又飞出猎猎绫练,笔直如白虹贯日,径直朝她射去。
孟剑容如何能料到她身体腾空,犹有余力,转眼便又近了几尺。如今才明白,乐佚游刚才一直便在手下容情,她头一次涌现出恐慌来,将速度调到最快,腿转动如踩着风火轮一般,连眨眼也来不及,遑论转身。倒着一路提气外逃,掠过不知多少景物,嘣地一声,后背一阵火辣辣的剧疼,不择路途,已经撞折一棵小树,却连呼痛也来不及。只顾着躲这一击,想着那绫带终有尽头,能跑多远,就是多远。
逃出十余丈,乐佚游终于力有未逮,白绫停了下来,末端松垂下去,孟剑容刚松了一口气,稍一轻疏,却见那绫带蜷曲的地方弹开,一柄小小的器具无声地射出来,直袭她胸口膻中穴。她只觉自己被轻巧一击,当即麻酥酥地动弹不得,倒在地上。
乐佚游收了绫带,借着树枝之力,又荡回去,纤纤赤足在空中一扬,连带着幽蓝裙摆画出个半弧,正如一支幽昙在夜空中盛放,月亮从她裙下展露容颜,给那窈窕身影描出一圈银边。动作之柔美,只教人刹那间回想起绝世舞姬的惊艳,足下却用力,顺路就给扑过去救主的鬼獒踹了个筋斗。
她稳稳落下,坐回轮椅上,在薄远猷举着的伞下,速度之快,甚至没怎么沾湿衣衫,只在肩头落下几滴浸深的水痕。
那头薄訏谟又毙两狗,受了不少伤。这与獒犬相斗,却和人比武不同。人会闪会躲,知道害怕,它们却不怕死一般,冲上来就要以命换命,着实难缠。只是这人越是受伤见血,越是兴奋,露齿大笑,脱了衣服与它们肉搏,竟比狗还狗。见孟剑容倒地,乐佚游喊他两声,他只充耳不闻。
那药效渐渐上来了,乐佚游脸色越发差下来,靠在轮椅上,轻声嘱咐薄远猷:“把她扛过来。”
薄远猷平日里虽然总是一付如丧考妣的神情,此时却比他哥哥靠谱,应了一声,递伞给苗邈,自己跃过去,路过全神贯注的薄訏谟,心里到底痒痒,停了一停,又悄悄在他身后扔了两个小钺去扎哥哥,才去捡拾战果。
乐佚游喘了口气,对苏逾白道:“统领大可放心了。”
苏逾白在方才片刻里,就一直在旁边看热闹。就他那点身手,和苗邈一样完全插不上手去。而乐佚游与孟剑容论起武来,他更是连嘴都插不上了。一时心下大为感动,只是一晚经历太多,心中仍有不少谜团。此时说不出什么好听话来,只能深深一拜,道:“多谢堂主。”
而孟剑容在地上眼睁睁躺着,想着自己自幼练武,不知努力多少才得了这丙火阁守之位,便和高手过招,也向来败少胜多。如今竟这样轻易就给打倒,震惊远远多于恼怒,一时都恍惚了。眼见着薄远猷冲自己而来,脑子才恢复清醒,叫道:“伏叁!伏叁!”
只是四顾无人,才想起来伏叁被自己差去捉伏肆了。
见鬼,这两人打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