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桁点头,心下震了震。
他们四个一路把船抬到河头,萧英一路跑着生怕跟丢了他们。
梁桁说:“这不漏水吧?”
呲花说:“应该吧。”
梁桁:“……”
萧数说:“反正死不了,走吧。”
梁桁:“……”你小子实在是不靠谱。
二小说:“桨没忘吧?”
萧数说:“没,都带着呢。”
河头长着一些喇叭花,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的泻在这一片片的叶子和花上。叶子和花仿佛在净水中洗过一样,印在梁桁的眸中,又像是净去了一场提心吊胆的梦。
梁桁多留意了几眼,随后乘上船望着夜空中的明月,说:“你们这儿的星星一直都这么多吗?”
萧数说:“嗯。今晚的还算少,因为明天是阴天。等赶上大晴天,满天都是,密密麻麻的,你都看不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梁桁的心中响起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桁桁要努力,以后去到有星星的地方生活。”
梁桁笑了,因为这次他来到了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故事开始的地方,最令人魂牵梦绕。
其实从河头渡到对岸,距离不算很远,尤其是在呲花和二小的拼命操作下,他们的船很快就渡了二分之一。眼瞅着距离越靠越近,紧接着一道悠扬清透的笛声随风迎面而来,梁桁立马睁开了眼。
周遭环境安静的很,只有从两边林子里传来的蝉鸣声。梁桁靠着船背眼皮不自禁的耷拉下来,这声音实在催眠再加上身体的乏累,梁桁实在撑不下去就眯了一会儿。就在即将深睡的时候,一道清透空灵的笛音侵入他的耳膜。梁桁困意全无只是醒了却没有坐起来,这声音很好听,衬着眼前的明月梁桁的内心十分宁静。
有那么一刻间,梁桁顿现出一种恍惚感,此时此刻他以前是不是也经历过?这个问题在心里闪现过后,伴着那悠扬动听的笛声,梁桁的记忆有了些触动。
严格来说,梁桁是五岁离开芜州的,但在他的记忆里对于五岁这年所能记得的却只有一瞬间,而这一瞬间到了后来也愈加模糊。可无论怎样模糊,梁桁都十分确定那是特别美好的一瞬间。所以在梁桁心中,他算是拥有过童年的,哪怕只是一个夜晚、一个瞬间。
秦微,他的妈妈,一个对自己未来有理想有规划的女性,却因为一个男人,他的父亲,放弃了几乎所有关于自己的事情,投奔于家庭,于梁桁。
儿时总能听外婆说:“你可是你妈的命根子,长大了一定要给她争口气。”
梁桁在芜州出生直到五岁那年才离开,也就是说整整五年他没有见过所谓的“爷爷奶奶”,就连他爸也是倒插门跟着他们在芜州生活了五年。梁桁太小,他不懂这些事情,但他能感受到一件事情,那就是他妈妈几乎没有怎么开心过。
因为十分在意,所以会跟着一起难过。
那天晚上来了很多人,都是陌生面孔,梁桁又怕又好奇。他只能一直盯着他妈妈看,试图从她的脸上看出一丝的欣喜成分。
外婆拉过他,说:“走,外婆带桁儿出去玩。”
梁桁睁大眼,说:“出去玩!?耶!外婆,咱们去哪儿玩啊?”
小孩子的注意力就这么被带着走了。
外婆说:“东长营今晚上有表演的,热闹的很,咱也去看看。”
梁桁说:“就咱们俩去吗?咱这边离西长营近,东长营的话是不是还要过河啊?”
外婆说:“不止咱俩,还有邻家的几个小孩儿。那有什么,过河就渡船呗。”
梁桁说:“真的啊,外婆!我还没坐过船呢!!可是外婆……咱还得去借船啊。”
外婆牵着他的手,边走边说:“不用借,你大语哥正好要去那边呢,咱乘他的船就行。”
月光洒在芦苇叶上,映的十分透亮,蝉鸣声不停,时不时的还传来几声狗吠,空气中参杂着茉莉的花香。萧语划着桨,梁桁赏着星星,而外婆只是静静的看着前方。
没过多久,宁静的氛围被一道笛声打破,引得梁桁十分好奇。
梁桁说:“还有吹笛子的啊,真热闹。”
萧语说:“来表演的,吹什么的都有,还有唱戏的呢。”
梁桁说:“真的啊!外婆,那唱戏的人会不会像电视上那样变脸啊?”
外婆说:“肯定会,不然就不是正经唱戏的。”
临到岸边的时候,梁桁已经按耐不住自己的兴奋了,着急要跳过去,外婆急忙拉着说:“瞧给你急得,小心一跟头栽河里哟。”
萧语把船归置好后,对着不远处的捏糖人的摊子喊了声:“阿数!来帮忙!!”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来啦来啦——”
萧语说:“秦奶奶,咱不用搬板凳,台子那边有派的。”
外婆惊讶,说:“哟,这回来的跟之前那班又不一样了?还给派板凳,有这好事呢。”
萧语说:“是啊,听说很厉害。”
外婆咂咂嘴,说:“了不得了不得。”
梁桁却在一旁催促,说:“哎呀外婆别磨叽啦,我都等不及啦!!”
外婆说:“哎哟,走走走!!”
突然窜出来两个小男孩儿,其中一个笑着说:“桁桁哥也来了!走,我带你捏糖人去!”说完就要拉着他去。
梁桁挣了一下,说:“我要跟外婆去听戏,我要看变脸!!”
另一个小男孩儿点点头又笑着说:“还得有一会儿,他们还没准备好呢,刚搭好台子,其他人也都刚过来。”
拉着他的男孩子说:“咱们先去捏糖人嘛。”
萧语笑着摇摇头,说:“那我先去摊煎饼了,二小你来帮我吧,阿数就带着桁桁去捏糖人。”
外婆说:“我先去占座,一会儿你们来找我哈。”
梁桁说:“好哇。”
漆黑的夜只挂着一轮明月,台子周遭人潮汹涌,小孩儿挤满了各类摊子前。五光十色的灯在眸中闪烁着,吵吵嚷嚷的欢声笑语在耳边响起,梁桁呆呆的看着还带着笑,看起来有些傻,回过神来好像还能听到那悠扬的笛声。
那个男孩儿带他来到一个摊位前,拿了两个糖人,递给他一个,说:“桁桁哥,咱俩一人一个小猴子!!”
梁桁说:“这猴子真好看,都快赶上齐天大圣了。”
尝了一口,又说:“嗯!真好吃。”
男孩说:“你那个孙悟空看到第几集了啊?”
他说:“第六集。唐僧那什么被抢了,就是他红色的那个衣服,害,烦死他了话多事儿也多。”
男孩说:“昨天那集我错过了!!真烦人啊!”
梁桁说:“什么东西这么香啊?”
男孩闻了闻,说:“昂,是那边卖香囊的。诶?他们说这东西报平安驱邪的,你要不要?咱俩也去弄一个吧。”
梁桁点点头,说:“好香啊,走!”
用作于香囊内的香料各式各样,梁桁来的路上闻见了茉莉花的香味,那个味道他很喜欢,但他不知道那是什么花香。
男孩说:“大娘,我要槐花味的,有吗?”
大娘听了挑眉,说:“你喜欢槐花?”
男孩说:“对啊,我喜欢槐花。”
大娘略有所思,说:“你倒是提醒我了……我这儿暂时还没有槐花香囊。”
男孩儿失落,大娘又说:“不过我可以现做,你们是第一批买槐花的我免费送你们。”
男孩高兴,眸中透着光,说:“好耶好耶。”
槐花对他们这个地方来说成本很低很低,但是槐花的味道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还不知道做成香囊后味道会不会变怪。
梁桁偷偷的挨个闻那些香料,闻到最后他都感觉快闻不出味道了的时候他吸了口新鲜空气,接着闻了下然后眸子发光兴高采烈的说:“我要这个味道的!”
大娘说:“哟,鼻子灵啊,这是茉莉花香。”
相比之下,茉莉的成本就比较高了。
男孩说:“多少钱?”
大娘说:“五块。”
梁桁心想:好贵啊……
男孩小声说:“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找我哥,你千万别乱跑啊。”
梁桁想了想,五块钱,好贵啊……突然觉得不过一个香囊而已……他不想要了。
等到男孩回来的时候,大娘做的槐花香囊也好了。
梁桁说:“萧二,我不想要了。”
男孩说:“那个茉莉的我们也要了。”把钱递给她。
男孩把茉莉香囊递给梁桁,自己手里还有两个槐花的,他闻了闻眸中一亮,不禁说:“好好闻啊!!”
大娘说:“槐花本身的味道淡雅发清香,味道不是很浓,做成香囊后味道比之前烈了些。”
男孩说:“桁桁哥,你喜欢槐花吗?”
梁桁想了想,在他的印象中蒸槐花的味道就已经很浓了,他真的吃不下去…槐花的话…他摇摇头。
男孩说:“那行,另一个我就给二小。”
大娘说:“要不要在你们的香囊上绣上名字啊?”
男孩说:“还能写名字啊?这样不就有主了吗!那鬼真的来找我怎么办?!”
大娘:“……”心想:这小兔崽子还真信邪。
男孩笑了笑说:“大娘,给我绣上梁桁两个字。”
梁桁:“……”
梁桁锤了他一拳,说:“我这个!要写萧数!写的大大的,就生怕鬼看不见!!”
大娘笑了,说:“这点地方只能绣一个字。”给了他们纸笔,说:“你们会写字吗?会的话就写上。”
萧数说:“你名字咋写来着,我记得挺简单的。”
梁桁说:“…木行。”
萧数写完后,又在磨蹭自己的名字,梁桁瞧那个费劲,把纸夺过来后一笔一划的写好“数”。
大娘说:“木行,你叫木行?”
男孩说:“对啊他叫梁木行。”
梁桁又给了他一拳,说:“你能不能别瞎说!?那个字念heng,木字旁的heng。这是我认识的第二个字!第一个字是梁。”边说边比划着把大娘逗笑了。
大娘虽识几个字,但这木行桁确实少见,哄小孩着说:“原来是这样啊,还有这样的字,你名字真好看呀。”
梁桁奶声奶气的说:“对啊我名字好看。”乐滋滋的笑着
萧数把另一个香囊也递过去,说:“这个也写,写…就写山与。”
萧数在纸上写了,但梁桁嫌难看他自己又写了一遍,说:“二小的名字也好看。”
萧数:“……”
梁桁说:“你的萧好看。”
萧数:“……”知道有多难写吗!!
大娘技艺娴熟,没一会儿呢就绣好了。
他们接过,台子那边传来锣鼓声,接着又是一声戏腔开嗓。
梁桁瞪大眼睛,说:“开始了!开始了!我要看变脸喽!!”
萧数拉着他就跑,喊:“变脸,吐火!!”
大娘忍不住说:“哎哟,你俩跑慢点!!”
时隔多年梁桁终于回忆起那晚的事情了,但也就记得那么个事,人模样忘了名字也忘了。
萧数站在岸边,说:“你确定要一直躺在船上?”
梁桁回过神,说:“到了啊,还挺快的。”
说着就下船。
呲花说:“谁一路上催东催西的。”
萧英按耐不住,又蹦又跳的说:“玩喽玩喽!!桁哥,你说唱戏的会变脸吗?”
梁桁说:“不仅会变脸还会吐火,不然就不是正经唱戏的。”
萧数眉目一跳。
萧英说:“哇塞!!真的会吐火啊!!”
呲花摇了摇头,说:“你们还真能玩一起去,不是,人家就是个正常表演队,又不是耍杂技的。”
二小说:“但愿能吐火吧。”
萧数说:“先从哪开始啊?”
呲花正想给梁桁介绍安排,但不成想梁桁先说:“就从捏糖人开始吧。”
萧数看他,点点头。
呲花:哎不是,你还挺熟悉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