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很美好,两个人也说好了在见面之前该怎么样不能怎么样,但一切发生的太快了,眨眼间般的,毫无预兆。
裴灼打去了宁溪就变得不可捉摸。
刚开始的一两天还会打电话报平安,听语气也能听出来情绪还是挺好的,可到了后面除了是报平安别让他担心外就没有别的了,这倒不算什么,只是通过消息来看,梁桁总觉得他情绪不高涨,关键是有几条消息都隔天回。
关于裴灼的感情,梁桁从来不多说什么。哪怕他对邵书熠一直都不是百分百的放心,因为从一开始他就觉得邵书熠的目的性太强了,不自然。后面在裴灼家那次陪裴灼过夜的时候也只是解释了自己为什么不太想知道他俩的事。
“我不是不关心你……只是邵书熠吧一开始我就……可能他有他的方式。感情因人而异吧,咱俩就不一样你知道吗?萧数虽然就比我小一岁,但他在我这里就是张白纸,有点儿什么我俩都明白儿的,摊开来。但邵书熠对你来说不是可控的,所以你……不到不是必须发生什么的时候,你最好留个心眼。”
“当然,最好是我多虑了!你也不要着急,可能就因为他比你大几岁,所以会相对比较克制。”
当裴灼说订了明天的车票回家时梁桁已经坐上了去宁溪的高铁,很快也就将近两个小时就能到,去都去了,索性没管那么多。
宁溪有江,四面环水,是座吃水的城市。
水城不是很大,所以来这里旅游最多也就是两日游。梁桁没带多少东西,也没订酒店,想着要不要订裴灼那个酒店时才觉得很饿了,先去了一家餐厅吃饭,好巧不巧,刚坐下就看见了个熟人。
不是裴灼,是邵书熠一个人在喝酒。
梁桁的位置偏走在后面,所以邵书熠看不到他,等到这顿饭吃完,邵书熠的酒也喝了不少,就在他犹豫要不要给裴灼打电话的时候,又来了个人把邵书熠领走了。
莫名其妙的,梁桁在后面跟了他们一路,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这么做的。等看到他们停下,他也就停下了,看见扶着邵书熠的人要把他塞回后座,就在这时,梁桁更是不自觉的喊了声:
“邵书熠!”
邵书熠如梦初醒一样,偏头看他,有些惊讶:“梁……梁桁?”
“你见到裴灼没有?”梁桁走近问。
也看清那个人的样子,挺白的也挺瘦但不矮,估摸年纪也要比他们大上几岁。
“你是?”他问。
梁桁只看着邵书熠,见他垂头丧气的样子,“我问你呢,见到裴灼没有?他说要来找你,但后面都不回消息了。”
“见到了,”声音很沉,他没有看梁桁,垂着头又慢慢抬起,看他:“我们……”
他这个样子让梁桁很火恼,直接拽住他的衣领。
“哎你干什么!?”那人急了。
“我不管你们怎么样,但你要是对不起他,你试试!”梁桁瞪着他说完猛的一放,就走了。
梁桁犹豫着要不要给裴灼发个消息,就在犹豫的期间他看见裴灼破天荒的发了个朋友圈,上面显示了地址,什么也没说就发了张照片,好像是在钓鱼。他找了附近的人问照片显示的具体位置在哪里,当地人说是宁溪最有名的一条公路,那里有个很大的湖泊,围着湖泊有座公园,应该就是那里。
当看到裴灼的时候就见他坐在一个钓鱼的老爷爷旁边,喝着罐啤酒也跟着一起钓鱼,俩人时不时聊上几句,也会笑,衬着日光,梁桁看他眉宇间多了份从容。
梁桁就这么悄然的来悄然的离开。
可惜,离开并没那么容易。宁溪的疫情情况要比芜州差不少,光是要走,梁桁都得耽搁三天左右。也就是这个时候他和萧数吵的架。
萧数能感受到最近很长一段时间梁桁的状态乏的很,提不起精神来。他不知道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出了事梁桁也不会说。他想过旁敲侧击,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间开口,当看到他其他社交平台的位置是宁溪的时候……是时候开口了。
“你怎么去宁溪了?”萧数问。
梁桁这几天一直待在酒店里,感觉自己很蠢,花了挺长时间但实际上什么也没做。
烦!
超级烦!感觉所有事儿都堆一块爆炸的那种烦。
直到萧数打电话的时候,他说的第一句话,他就知道了撒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去圆。
“来玩啊。”他说。
“宁溪疫情那么严重,回来都是个问题,你去宁溪玩什么?你……”
你身体没事吧这句话没说出口就被打断了。
梁桁不耐烦,所有烦闷团成一团堵在胸口,说:“你能不能不要每次打电话都先上来质问我?你是看见我做什么了还是听见我做什么了?”
“是不是家里出事了?你别憋着,跟我说,咱们一起想办法。”
“没事!什么事也没有!你别问了……”
“梁桁,我是想说……”
“行了!我让你别问了你没听见吗?!说说说,说有什么用?除了一起难受还有个屁用!萧数,你每次都不信我,你就不信我!从前没有你的时候,不管出了什么事我自己都能扛过去,就算现在有了你,我也不至于会变得那么废物!”
回芜州那天,梁桁其实是和裴灼一趟车。
但裴灼比他晚一天到。
本来想掩饰自己的状态,出去接裴灼,山水茫茫然,地上汪出几层水雾,不下雪,冰结了一片又一片,裴灼拉着行李箱往前走,看到了梁桁,抬手把围巾扯了扯,说:
“梁桁,我回来了。”
“你……”
“嗯?”裴灼抬了抬眼,见他担忧的表情,“我没事,别把我当小孩儿。你相信我,我自己的事儿能掰扯清楚。”
梁桁愣了愣,倏地红了眼眶,此刻他才明白萧数的感受,原来……掰扯不清的是他,是他要瞒着萧数的,怎么能朝他发火?
“走吧,外婆今天蒸的肉包子。”梁桁帮他拉行李箱。
南美洲,智利,圣地亚哥。
这是一座无处不存在艺术气息的城市。远处的安第斯山脉与密集的楼宇形成鲜明对比。
一辆银灰色捷豹停在了机场外。
“哥,真要这个时候回国?”女生看向副驾。
坐在副驾的人点点头,拿着羽绒服下车。
男生一米八六左右,挺高的,长相非常惹眼,一身奢而不扬的衣装衬得他干净利落。
“国际创意大赛马上就要开始了,这是个非常好且难得的机会!萧数你可要想清楚了啊!你去了一定会获得免试入学的资格的……”
“我有我的打算,别操心我。”从后备箱拿出行李,摆了摆手,“走了。”
后来几天梁桁给萧数打电话发消息都没有得到回应,倒了灶了,萧数不理他了。那几天他的精神状态更支楞不起来,很多次裴灼来问他都差点哭着说完了,他做错事了可怎么办啊!但最后都是眯了眯眼,摇头表示没事。
然后就去后菜园待上一天。
裴灼见状,只好把礼物送给他。
是个拼图。
“本来是想冬至那天送给你的,但我突然觉得送礼物不用非得有特定的时间,该需要送出去的时候就得送。”裴灼看着他,解释道:“其实…你去了宁溪我知道,咱俩回来都是一班车你知道吗,我早就看见你了。不过我中途下车了,去了一个早就想去的DIY创意小店。我不会画画,但老板是会画画的,见我年龄小又给了他半天的学费,才愿意帮我画,后来听我说这是给好朋友的十八岁礼物,又主动帮我做拼图。”
“为什么送我拼图?”
说起这个,裴灼眯缝了下眼,梁桁见他这个动作倏地想笑,没什么威慑力反而像小猫犯懒,听他说:“你不觉得你没什么耐心吗?”
不是好话!
梁桁:“……”要反驳又被抢先一步。
“而且有时候你超级没耐心!”
“……”
在他要张口的时候裴灼把他手里的拼图往他怀里推了一下,说:“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但你如果下意识不克制的话,没耐心往往会冲动,冲动了就会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来。”
“你得磨磨性子。”裴灼语重心长的说。
本来要说的有一大堆,但听到后面就蔫了。就是因为没有耐心才会冲动,所以萧数现在不理他了。巴巴的看了他一眼,皱着小脸抱着拼图就走了出去。
就在梁桁下决心用一晚时间把它给拼出来的时候,裴灼又过来跟他说不行。
“为什么!”梁桁要恼。
裴灼挑了挑眉,梁桁愣了愣吸了口气,说:“噢,我亲爱的好朋友,我想知道我为什么不能把它给拼完呢?”
“想一口气做一件事不简单,除非是不得不做的事。你是可以一口气把它给拼完,但是那样太紧绷了,你得沉住气!每天拼上一小块就好了,到拼完那天说不定会有什么惊喜。”
这话说的梁桁浑身别扭,不得劲。首先,要有什么事不一下弄完他心里难受,兴奋的那个劲下不来,其次,新鲜劲过了他就对这件事不感兴趣了。
他这种人,太需要沉住气了。
会被憋死吗?会的吧,难受,真的难受!
“啊——”
邱迟鹊会来是在他们意料之外的。
那天是冬至,一家人都准备包饺子。秦微见还剩点儿馄饨皮,索性再包点馄饨。
再次见到邱迟鹊,梁桁觉得他变了不少。收敛、沉稳、明显的疏离感。那双蛊惑而欲仙的桃花眼也变得凌厉。
外婆见到他很开心,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有些着急。
邱迟鹊蹲到她面前说:“小老太太还挺勇敢的,手术做的很成功,但是恢复期很重要,咱们不着急,啊。”
外婆点头:“嗯。”
“你,”梁桁看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邱迟鹊也看他,好像再等他的话,“好像长高了不少。”
邱迟鹊笑了笑:“还行吧,很久没量过了。”
梁桁没有问,这么久没见你过得怎么样。
“包馄饨跟包饺子还不一样,馄饨皮薄馅少的最讲究一个手感。”秦微边示范边说。
感觉做饭这行,裴灼精通的不行。
外婆瞅他们包的七扭八歪,急道:“馅要…少点!馅得……”
“好好好,馅弄少点,弄少点。”
秦微笑着说:“看你们把老太太气的,好好包!”
邱迟鹊和梁桁简直是两个极端。
邱迟鹊包的还行但是容易皮裂开。
秦微说:“捏太紧了,劲松点儿。”
梁桁是松,但馅总容易出来。
秦微说:“你捏皮别捏馅啊,你看你包的时候总捏馅,所以它才漏。”
裴灼笑着说:“完了,梁桁露馅了。”
梁桁要怼他,又想到什么吸了口气:“请把时间花在刀刃上好吗,我会好好学的。”
梁桁拍了很多张照片给萧数。
这两天他发了很多语音和消息,打了很多电话,感觉于事无补的样子。
到开始煮的时候,梁桁的手机响了两声。
是萧数!
 ̄出门一直走
 ̄左拐
 ̄再右拐
 ̄走到桥洞路中间
“我先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梁桁没来得及问他什么,就先按着他说的走,走到了目的地,他发了个语音:“我到了,然后呢?”
 ̄站着别动
梁桁怀疑他在耍他,噢,不会是在惩罚他吧?这会儿不会有什么车,梁桁忍着不动,刚想跟萧数说什么的时候,就听见一阵轱辘声。
路灯不在这里,在身后的不远处。
梁桁眯了眯眼,看着较暗的前方。
直到一个人的身影越来越近。
一个从未想过的情况逐渐浮出水面。他的心跳越来越快。
萧数出现在他的面前。
什么耐心!什么沉住气!都在这一刻爆发。
他跑过去抱住他:“萧数!”
“真的是你吗?我不会在做梦吧!?”
萧数低了低头,说:“如假包换。”
俩人牵着手走:“你是不是在报复我?”
萧数愣了愣,反应过来笑着说:“感觉如何?”
“我做错了,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发火,你别不理我。”梁桁还是没忍住掉了眼泪。
萧数把他搂怀里,说:“我在飞机上看不到你的消息,不是故意的。我怕我再不回来我这个男朋友的位置就要被蹬了。”揉了揉他的头。
“我去宁溪是因为裴灼,他出了点事。”梁桁在他怀里,声音闷闷的,“你……多信任我一点,好吗?我可以的,真的没事,你别担心。”
“不担心是不可能的,”拉着他继续走,“我相信你,但你也得跟我保证,不管出了什么事都不要跟我划清界限,行吗?”
萧数说人是要努力变好的,但不可否认的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色。情绪也会有它的去处,他希望梁桁能把自己的那些小情绪都送给他。他很喜欢,会让他觉得踏实也愿意去珍惜。
他说,在他这儿,哪怕梁桁是个小疯子都没关系。
梁桁笑骂:“是小天才不是小疯子!”
从冬至开始,小天才又过上了飘飘欲仙的夜晚。除了第一晚,那是个力不从心的夜晚。
“萧数,你长高了。”看着他,喘气说。
梁桁靠在床头闭着眼享受,上身盖了点被子,腰被攥着,岔开腿任由萧数肆意妄为。
“看出来了?”萧数应了声,从里面抬起来头看了眼他。
“很重。”凑过去说,“好像还变大了。”
“嗯,”萧数直起身,让他看个爽,“我健身了,想练练。”
桁哥担忧:“以后可怎么好。”
“福气还在后头呢。”萧数笑了笑,“你这段时间瘦太多了。”
“没啊,我天天吃好吃的。”
叹口气:“以前就算你再瘦…后面还是软的,但现在只剩骨头了。”
“硌得慌?”
“不是,我怕把你掰折了。”
二月三号,立春,冬并未过去。
人们就像是住在碗底般的谷地,感受着空气在颤抖,抬头看仿似有什么庞然大物被撕裂了,小白花们一滴一滴的往外渗,倏忽间世界变成了半透明的晕染叠色。
萧数在槐岭过的冬,打算过完春节再过完情人节再走。但开始他一直在犹豫。到最后被梁桁握住脖子威胁:“回去参赛!回去参赛!”
某天晚上萧数翻了身突然说:“要不还是过完元宵再走吧?”
“回去拿冠军!”
“我说真的。”萧数笑着说。
梁桁回头抬脸凶他:“不拿冠军咱俩就绝交。”
萧数饶有兴致的问:“怎么个绝交法?”
梁桁蹬开他们被子里缠着的腿,又背过身蛄蛹了几下,从他的怀里拱了出去。萧数好笑的看着他,一伸手又把他拖了回来。
都要绝交了,那还能不认输啊。
“好,我听你的,情人节过完就走。”
萧数的生日礼物是梁桁做的个小玩具。
说是玩具是因为按下开关会发光,但没有玩具那么幼稚。是个彩虹桥。因为萧数学建筑,所以他做的桥。因为要弥补他们这段异地的时间,所以是彩虹。又因为这段时间他的生活有很多都是跟颜色有关系的,所以才想了这么个点子,还能让萧数拿走。
具象化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