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顿在键盘上,书然犹豫了一会儿,张嘴含住勺子。
酸的,甜的,柔滑细腻的口感萦绕在唇舌间。
不想吃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地背叛了真实想法。书然将此归咎于习惯作祟,之前他俩就常这样,他懒得动的时候这人会直接喂他,他则心安理得地当大爷饭来张口。
可怎么现在就没法心安理得了?
书然不知道。
碎发也遮挡不住他这泛红的耳朵尖,秦显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书然耳垂上那颗小小的红痣,收回视线,没忍住,问道:“甜吗?”
“不甜。”书然答。
秦显坏坏的:“那酸吗?”
书然懒得再藏那点小心思:“……酸死了。”
秦显才不信,自己舀了一勺吃了:“不挺甜的,哪酸了?”
书然不回答,只偏头垂眼看勺子。
……他俩这算不算又间接接吻了一回?
课间只十分钟,书然从前嫌弃有多短,现在就觉得有多漫长。好不容易捱到上课预备铃响,秦显起身要走,书然却又贱嗖嗖地扯住他衣服。
秦显回头:“说。”
“我今晚要留下来上晚自习。”书然低声道。
“嗯,然后呢?”
怎么就猜不到他要干嘛呢,书然不太高兴:“你陪我。”
姓秦的今天却蔫坏:“你撒个娇我就陪。”
撒泼可以,撒娇下辈子吧。书然就没想过这词有一天居然会跟他扯上关系,眼前人似乎病得不轻。书然懒得帮秦显倒腾脑子里的水,松开了抓他衣服的手:“不陪拉倒。”
就是有点后悔,早知道就不拒绝他妈说要每晚来接他的建议了。
可纯粹没想到某人会这么没良心。
是夜,整座教学楼灯火通明,下午最后一节课放学后,高二四班留下了估摸三分之一的人上晚自习,其中大多是住宿生,剩下几个,则是他们班里出了名的卷王。
书然从没持续高强度学习这么久过,晚自习才进行到将将八点半,就趴在桌面上有点学不动了。卷王之一路过,停下脚步拍了拍他肩膀,提议:“书然,小卖铺夜宵,一起不?”
脑力消耗激增,书然平时那点小胃口塞的晚饭自然供应不足,肚子早已饿扁,于是凭着最后的毅力爬起:“走。”
卷王名叫丁一峰,和班长关川柏是同桌也是哥们,大概是人以群分,两人连性格都是相似的热心老好人那一挂,共同点便是自来熟且话唠。
一路热聊走到小卖铺,书然感觉自己快连裤衩子最喜欢什么颜色都快被套出来了,一看见不远处小卖铺闪耀的灯光,便亲切得仿佛看见解放的曙光。
但丁一峰显然还没打算放过他,话锋一转:“话说你那哥们呢?平时没少见他串咱们班,晚自习没陪你?”
听听这话,连外人都知道以他俩关系,某人理应陪他的,可本人的觉悟却令人发指地如此之低。
“回家了呗,我能有多大面子,能留年级第一陪我上晚自习呢?”书然酸溜溜的。
小卖铺的夜宵数来数去也就烤肠泡面面包三件套,书然最馋泡面,平时被人盯着从不敢吃,这会儿便蠢蠢欲动拿了一碗。他还想吃火鸡面,但太辣怕肚子疼,遂放弃。捧着一盒番茄牛腩口味泡面付了款,撕了盖去接开水,刚转身,就听见不远处的丁一峰突然出声:“哎,秦学神!好巧!——书然,你不是说他回家了吗?”
这一嗓子吼得书然一激灵,差点把滚烫的开水浇手上。
余光里,身形修长的某人站在五步开外。
事分轻重缓急,书然选择先把水接满,没抬头看某本不该出现在此处的人。
脚下有人影朝他移动而来,将他整个人笼罩在内,接着视线里出现一只手,那只手将接水阀关闭,又作势要替他端走手中的泡面。
“要去哪吃?”手的主人问。
这话一听就知道这人想将他单独带走,但这会儿才来献殷勤已经迟了。书然誓死捍卫手中泡面:“你自己打哪来回哪去,我跟我同学来的,用不着你管。”
秦显没什么意外地抬了抬眉。
然而小卖铺的另一角落,无意介入两人奸情的丁一峰早已与偶遇的其他男生勾搭成双。两人到收银台付了账,丁一峰回头跟秦显吼了声:“学神,书然你就领走吧,我和我朋友先行一步不打扰你们哈。”
语罢,携新欢扬长而去。
突然被背刺的书然:“……”
他是小猫吗?说领走就领走?
秦显含笑望着他,似是等他回应。
算了,书然放弃挣扎。打脸的人是对方又不是他,该难堪别扭的明明另有其人,他躲个什么劲。手上一松,这泡面谁爱端谁端去,书然毫不犹豫嘲讽开大:“我记得有个人不是说,不陪我上晚自习的吗?”
灯光晃人,而眼前人一双微微睁大的桃花眼,闪烁其中的得意与窃喜,却比灯光还来得更灼人眼。
秦显一手端着泡面,一手拎着刚特地从外边买来讨人欢心的小蛋糕,低头看着那双看过千万遍的桃花眼,想要触碰,却触碰不到,只得微微弯下腰,对上那道视线:“但那个人现在后悔了,你原谅他一次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