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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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婴宁依旧很开心:“那像我一样没有父亲,没有夫婿又没有儿子的妇人要从什么?”

王子服憋了半天:“从你母亲。”

婴宁问:“那我娘也是这样的,她又从谁?”

“这……”王子服绞起衣袖。

婴宁:“可见这话也不对。这话必定是个男人编的,这个男人想当他身边女人的老大,又怕她们会当自己的老大,所以才说这种话骗你这样的笨书生。”

王子服再怒。

婴宁:“再说了,一只兔子不能拥有另一只兔子,一颗果子也不能拥有另一颗果子。夫婿又何来拥有妻子的道理?这更不对。哥哥,有水吗?我口好渴。”

王子服一拍桌子,还是倒了一碟茶水轻轻放在婴宁面前。婴宁舔了一些,又用前爪沾了水在被单上印梅花玩:“哥哥,你若实在不愿意,我不勉强。”

小梅花印得乱七八糟。婴宁玩腻了,将爪心舔干净,看了一眼王子服:“……哥哥,我走啦。”

纵身一跃,半路截胡。王子服抓着婴宁的大尾巴,大喊:“我不管!你要我就不能要其他人!”

婴宁吃痛,下意识回头咬住他手指。王子服一双翻书写字的好手霎时间鲜血淋漓,却仍攥着那蓬狐尾不愿松手。

婴宁先松了口:“哥哥这是肯了?”

只见王子服整个人紧绷着,眼睫垂落,闪着湿润的水光。我见犹怜。婴宁连忙哄道:“知道,知道。一生一世一双人,我记着呢。”

王子服一撇脸:“我没开玩笑。若你还想四处拈花惹草,速速离去,不要与我纠缠。”

婴宁看了眼他死死揪着自己尾巴的双手。

王子服道:“若为夫妇,则举案齐眉,相濡以沫。”

他臊红了脸,眼神闪躲,好一个羞赧的美人儿:“……妹妹,为了我。”

“相濡以沫”,听起来真是个十分温暖舒服的词儿。婴宁舔了舔他手上的伤口,示意他松手。细细审视了一遍青年的相貌、身形,婴宁终于抬起一只前爪,搭在王子服手臂上。

“好吧。”小狐狸在烛火之下认真许诺,“为了你。”

……

王子服又做梦了。仍是满地的白、扫地的人。这一次他学聪明了,没吱声撒腿就跑。顺着□□间幽秘的小路跌跌撞撞地闷头向前,不知跑了多久,周遭景致却丝毫没有变化的意思。王子服抬起衣袖揩了揩额上汗水,大着胆子回头——

只见那白衣女子仍抱着笤帚站在十步开外,背对着自己缓缓扫着落花。寒意瞬间爬慢后背,王子服一个趔趄跌坐在地。女子听见动静,缓缓转了过来,一张没有嘴的脸。

……

不至锣鼓喧天,却有鞭炮齐鸣。王子服家虽拮据,舅舅却大方地添了不少,摆了十数桌酒菜,连不知道多少服之外的舅母的表亲家的堂外甥也来凑热闹。

“拜——”

王子服深深一鞠,一颗心好似要从嘴巴里跳出来。

“兴——”

婴宁起身,活雁腥香的气味钻入鼻腔,她忍不住舔了舔唇,吃到一嘴油腻腻的红。

“拜——”

王子服的母亲好似有些坐立不安,一会儿看新人,一会儿又向外望去,好似等着什么人。

“兴——”

院落不大,挤满了不远不近的亲眷友人,随两人的动作不时抚掌起哄,好不热闹。只是细看才能发现,众人眼中皆蒙着一层白翳似的雾,满堂的妖异之气。

一个小孩子揉了揉眼睛,似乎看见新娘子的裙摆下有什么毛茸茸的赤色一闪而过。只消一霎再仔细去瞧,又似是眼花了。

“平身——”

王子服身边的小厮将食盘递到婴宁眼前。婴宁一眨眼,身后竟也飘出一相同的铜盘,其上酒壶晃晃悠悠地飞起,酒水泄入杯中。

众人皆叫好,似是无人意识到其中怪异。

礼数繁琐,倒也没有世家大族那样大操大办的夸张。宴席散去,王子服酬谢过媒人和主婚,送走了舅舅一家,独自回到房门口。

深呼吸,抬手叩响房门。

青年正了正衣冠,又忍不住搓热双手,重新调整发冠的角度。见房中没有动静,王子服低声道:“妹……娘子?我进来了。”

抬手轻轻推开房门,屋里亮了不少红烛,不太亮,但暖融融的。新娘子一袭青金线绣的嫣红大衫,并未静坐于榻边,而是早已掀了盖头,正趴在桌边嗦一根沾着碎肉的骨头。

王子服大惊,忙将房门紧紧关好:“这成何体统!”

婴宁打了个饱嗝,双唇染血,更胜胭脂色。“呸呸呸”吐出一点鸟毛,将骨头往桌上一丢:“忍了一天,这雁总算是好好进我肚子里来了。”

王子服见盘中丢着捆聘雁的红绸,露出个有些痛苦的表情:“……妹妹,下次至少烧熟……至少拔了毛再……”

婴宁晃了晃脚:“接下来要做什么?是不是该洞房了?”

王子服走过去,一张脸不知是不是被喜服映的,红得发亮:“不急。”

说罢,将婴宁随便掀过头顶的盖头又盖了回来。

婴宁:“?”

不过片刻,王子服极具仪式感地将盖头重新掀起,对上婴宁不解的视线。

婴宁:“要躲猫猫吗?”

王子服失笑,牵起婴宁的手:“礼成。随我去个地方。”

……

院中有棵不知多少年的老树,不少鸣虫趴在树上,入了夜也不消停地叫个不停。王子服牵着婴宁来到一个干净空旷的厢房,正中摆了满桌的白烛,簇拥着一个黑漆漆的牌位,正是白天“坐”在王子服母亲身边的那一位。

王子服在蒲团上跪下,郑重其事地一拜,又起身从袖中取出两幅婚书,端端正正摆在灵位之前。

婴宁凑过去翻开一看,不满地叫起来:“你怎么改我的字?”

她原本只落款“婴宁”二字,王子服却擅作主张添上了一个“秦”姓。

王子服道:“妹妹,婚书要写清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是相当正式的契书,可马虎不得。”

婴宁一挥手,一个墨迹浓重的“秦”字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王子服想阻拦,却架不住婴宁一脸不加掩饰的脸冷意,手被用力甩开。

罢了。王子服叹了一声,又跪回去磕头三下:“不肖子敬告先父,今日与姨母家独女秦婴宁缔亲,望先父在天有灵,保佑我夫妇二人琴瑟和鸣,家有余庆。”

婴宁不满他的称呼,拂袖欲走,一回身却见王子服的母亲提了一柄昏黄的灯,站在房门口,神色不明。

母亲缓缓将灯提起,照亮婴宁的脸。细细端详了片刻,忽然冷冷道:“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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