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没听过她的消息了,真的假的?”
“我以为她早就嫁了,没想到还在家里呢。”
那说话的女子见众人被勾起兴趣,讲得更起劲了:“我夫君昨日回来亲口说的,还能有假?她早早就跟高家定了亲,这么多年却始终没办事,你们品,细细地品。”
忽然一双手搭上她双肩,有人在她身后幽幽地问:“高家?哪个高家?”
女子吓了一大跳,回过头发现是苏姨带来的那个新人,这才抚了抚胸口,心有余悸道:“还有哪个高家,自然是开布庄的那个。”
高玉家里正是卖布的。婴宁忽然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原来高玉对自己隐瞒的那桩婚事竟是和孙小姐的,兜兜转转,大家都是熟人啊!
她默默坐回去,心里激烈地八卦着:高玉告诉自己,他是不喜欢未婚妻,主动向父母提的退婚。可他原先和自己在一起时便畏惧亲家的权势,不敢得罪,怎么她走后反而硬气起来了?
婴宁被他骗过一遭,早就不相信此人嘴里蹦出的任何一个字儿了。这么一看,被退货的还指不定是谁呢。
她正想到兴奋的时候,那女子又说:“我听说是孙家小厮泄露的消息。他上街时悄悄和人说起孙家的‘鸡’不会下‘蛋’,不知被谁传开了,现下估计整个县里都已经知道了。”
话音未落,不少人都发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窃窃私语起来。婴宁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意识到这其中似乎是出现了什么误会。
“……”她怕自己会错意,心虚地眯着眼问道,“这、这个……有什么特殊的涵义吗?”
大家纷纷望过来,面面相觑,又忽然爆开一阵心照不宣的哄笑。
“孙家是莒州城中首富,哪里会养什么鸡啊。”那起头的女子眼泪都笑出来了,连忙用袖角去按,“说‘鸡下蛋’,实际就是暗示妇人生孩子呢!”
婴宁“哦”了一声,在姑娘们羞怯又放肆的笑声中稳稳地仰头干了一大碗青梅酒——
“笑完了吗?”待笑声渐渐平息下来,她才诚恳地澄清,“孙家是养鸡的,孙三小姐院子里养了好些鸡鸭呢,还有很大很漂亮的鹦鹉,而且确实是不下蛋的。”
这下没人笑得出来了。婴宁试图和她们对一下眼神,却发现她们纷纷躲闪,好像又不是很乐意搭理自己了。
……到底为什么!婴宁恨不得伸出尾巴来拔几根毛解解压,她只觉得自己像是没读过书的傻子上考场,自以为读懂了题目,写的答案却全是错的。
先前那圆脸盘的少女又站出来打破了沉默:“哈哈哈……怎么说得这么细致,你亲眼见过?”
没见过难不成凭空瞎说吗!婴宁急忙点头:“当然见过,前段时间我还去过孙家,专门去看她养的那些禽鸟的。她家有珊瑚树,还修了水池,你们不信可以去问问,我真的没有骗人。”
苏姨终于察觉到了她的不安,伸手托住她后腰,附和道:“对对,小宁是兽医,好些人都请她办事呢。”
“原来你就是那个神医啊——”有个姑娘忽然一拍桌子,有些激动地看向婴宁,“我舅舅家的鸡害了病,就是你给治好的!”
“嗯,是我。”婴宁点点头,“所以说孙……”
另一个女孩也恍然大悟:“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丁大夫的关门弟子,把他亲儿子都挤走了的那个?”
“不是这样的,他儿子其实是……”
“哦——难怪苏姨要带你来,苏姨最喜欢小猫小狗了。”
“对的。其实我想说……”
这下大家对婴宁不再感到陌生了,因为多多少少都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的出现。婴宁数度开口,都被七嘴八舌的问题和讨论打断,她只能搓着手,老老实实等到大家的兴奋劲儿过去,才深吸一口气,飞快地说道:
“我就是想表达一下我见过孙小姐她养的鸡确实是不下蛋的所以那个小厮说的是事实应该并没有暗示别的什么事情的意思大家还是不要瞎猜了而且孙小姐早就和高家退亲了现在已经重新定了别家了我觉得她应该,挺健康的。”
鸦雀无声。
在众人安静凝固的当口,小猫毛毛跳上餐桌,叼走一块炸鱼,大摇大摆地跑了。
婴宁平生再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紧张地看人眼色了,她眼神飘忽,试探地问道:“是这么个道理没错吧?”
——“嗯嗯。”“说得对。”“喝酒,喝酒。”
几个姑娘看不下去,出来打了圆场,气氛很快恢复了原来的热闹。婴宁捧着脸,望向天上悠悠飘过的云彩。
好想回家。
……
这群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姑娘竟出奇得能喝,婴宁被几个人劝了几碗,整个人有些晕晕乎乎的。
她抓起筷子想夹菜,却发现一根长一根短,小声和苏姨告状:“我的筷子不一样长。”
苏姨默默接过她的筷子,倒过来在桌上一怼——齐了。
“谢谢苏姨。”婴宁傻笑起来,“你真聪明,比我聪明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