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些?”
“就这些。”
婴宁将王子服写好的笺纸轻轻揭起来,吹干上面的墨迹。
小梅花,满枝丫,腊月寒冬远人家;
玉立亭亭羞玉骨,白花白蕊白脸颊。
任风吹,任雨打,零落泥雪缄无言;
离枝何苦庸自扰,花命本为怜者生。
折一朵,又抛下,残瓣落白不知怨;
嫣红姹紫皆下品,唯有寒枝自高洁。
《小梅花》,在附近地界流传甚广的一首童谣。
“我怎么看不出问题……”婴宁反复读了好多遍,困惑地在院子里踱来踱去。
根据那些姑娘的说法,这首歌谣在女孩子中尤其流行,小时候念着不觉得有什么,可这几年里莫名流传出一个说法,即是说它有招魂的作用,念得多了容易引来姑娘坟的怨魂,把人拖进坟里去。
她询问王子服,对方却没听过这个说法。或许是他少年失怙又一心埋头苦读,和同龄人没有太多交际的缘故。
母亲倒是听说过,只不过并不信服,因为在她年轻时这个说法还没有流传开来,《小梅花》只不过是当地最普通的一首童谣罢了。
婴宁以为它会是解开谜团的关键线索,可自己一连念了好几遍,笼中的白衣灵都依然保持着原样,也没有别的怪事发生。
或许真的只是她们想多了。婴宁轻轻摩挲着笺纸的边儿,将自己今日的发现细细说来:“我猜,白衣灵是从人的恐惧中汲取灵力的。这么一想的话,其实很多事情都能解释得通了。”
姑娘坟本身便怨气深重,非常适合邪灵生长。恐惧本身就有着强烈的、邪性的力量,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一定有恐惧。从酒席上众人的反应来看,估计光是当地女子对姑娘坟本身的恐惧,就足以成为大滋大补的养料。
于是白衣灵盘踞在姑娘坟之上,日益壮大,若常从那条路上经过,便会被它缠上。
“有道理,可最关键的问题依然没有定论。”王子服蹙了蹙眉,仔细回忆着自己梦中见到那白衣灵的样子,“打从一开始,这白衣灵到底是从什么东西中生发出来的?为何是白衣白裙、身有残缺的样子?”
“这应该要问你才对啊,你心里必定是对这样东西有个先入为主的印象,才会看到……”
白衣白裙。
婴宁忽然低下头,手指拂过一行小字。
“玉立亭亭羞玉骨,白花白蕊白脸颊。”
……
月弯如钩,落在水盆里飘摇,融化成亮融融的碎块。
妇人还在院中忙碌,用力投洗最后一块抹布。
“苏姨。”听见有人叫自己,她抬起头,发现婴宁去而复返,站在自家门外。
她连忙在围裙上擦干净双手,招呼对方进来:“怎么着,有东西落下了吗?”
“没有。”婴宁帮她将桌椅收到角落里,“只是夜里睡不着,想找你唠一唠。”
苏姨找到两把摇椅摆了出来,她们就这样躺在院子中央,静静望着煞白的月亮。小猫轻巧地跑过来,跳上苏姨的膝头。
“最近村子里不太平,”婴宁忽然开口,状似无意,“先是有人莫名昏迷、又是说姑娘坟爬出了鬼,苏姨,你觉得是不是那鬼魂来害人了?”
苏姨抱紧了猫,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白日不说人夜里不说鬼,慎言。”
“这有什么的,白日里不也说了孙小姐吗。我就是想着,没病没灾的突然有人晕倒,怎么看都是有鬼神作祟。”
“兴许是某种没见过的怪病呢。”苏姨平日里最怕这些,只能自我安慰道,“也可能有人下毒,那井水里就是解药。”
婴宁笑了笑:“你不知道。那些昏迷的人都常从姑娘坟边上过路的。清明之后,有几对老夫妇也中招了不是?我打听了,他们都有女儿或孙女葬在那里,一定是去拜祭过。”
“……别说了,我怕夜里睡不着。”
“这有什么,你不往那边跑,就不会被鬼缠上。”婴宁忽然侧过头,直勾勾地望向苏姨的侧脸,“你家没有女儿,自然没事。”
苏姨一听这话,沉默了老半天,忽然苦笑道:“你是听说我没了一个女儿,才这样试探我?小宁,你真的不擅长撒谎。”
婴宁默默地转回去,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