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乱七八糟地回到家时,一推开门便对上三对疲惫而无言的眼睛。
王子服没想到家里会有这么多人,连忙往后躲了躲,欲盖弥彰地将衣领拉高。婴宁则很是镇定地摸了摸头发,摘下半朵被压坏的梅花来:“都在呢。”
没人说话。
婴宁看看小泥鳅,又看看老丁,终于咂摸出点异常的味道:“……你俩怎么回来了,我铺子呢?”
还是没人说话。
婴宁大惊失色:“你们就放小赵一个人看门?!有没有良心啊!”
母亲终于看不下去,怒而起身:“看什么看!人家跑了!”
“跑哪儿了?”
婴宁傻愣愣地发问,母亲反倒不知如何作答了。
跑哪儿?谁知道她跑去了哪儿?
“……就是逃跑了,把泥鳅一个人锁在院子里,自己带着东西走了。”母亲阴沉着脸,“我们找了一圈,没找到人。你们赶紧回屋看看有没有少什么东西,尤其是钱匣子。”
婴宁这下着急了:“还看什么,找人要紧啊!家里没人吗,怎么就能给她跑了?”
说来也巧。平日母亲出门买菜,最磨蹭不过半个时辰也就回来了。可今日正逢有人当街骂架,她饶有兴致地围观了老半天,这才耽误了。
“找过了,怎么都找不到。”母亲轻叹道,“算了。她不领你的情,就算找回来也还会再跑。你还能把她拴在裤腰带上过日子?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婴宁却不愿意就此放弃。她脑海中混乱了片刻,忽然想起:“狗呢,狗也带走了?”
母亲竟有些迟疑:“那倒没有。”
“那就放狗找她,狗最熟悉她的气味。”婴宁四下找了一圈,没看见狗的踪影,疑惑道,“狗呢?”
她一抬眼便看见母亲神色躲闪,故作镇定地掀开菜篮上的花巾——
小狗像面团似的挤在菜篮子里,下巴搁在自己后腿上,翻着白眼睡得正香。
母亲强词夺理:“这么小的崽子,又不会看家,我怕被人偷了才带在身边的。”
婴宁只觉双膝一软,两手扶额蹲在地上。
包括她自己,这都是一家子什么人啊!
……
这天婴宁在城中找了许久,将街头巷尾都翻了个底儿掉,也没能找到小赵的一丝踪迹。
这实在是极为反常的——一狐一狗加起来,连十里外飘的肉香都能闻见,怎么可能找不见个大活人呢?可小赵的气息偏偏就在闹市口消散开来,隐没在白日遗留的一股子羊膻味中。好似哪里都有她,又好似哪里都没有。
婴宁心中渐渐升腾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不过半天的工夫,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门小姐能跑出多远?若说她是主动隐匿气息,更是绝无可能。这种情状,越看越像是被什么人或东西给藏起来了。
她虽着急,却也的确无计可施。夜里她回到家中,看见王子服正在清点二人房中的物品。
“泥鳅说,她走时只带了个非常小的包袱,估计也就能装两三件衣裳。”他将装钱的匣子从床底暗格翻出来递给婴宁,“你打开看看,有没有少东西?”
婴宁如今是个财迷鬼,天天忙着数钱,随手一掂就知道重量没变。不过她还是将匣子打开检查,钱票俱全,连一个铜板都没少。
王子服轻咳一声,看起来有些不自然:“她从自己房里带走了什么无从知晓,只是我这里确实少了东西。”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小赵带走的唯一一样不属于她自己的物品,竟然是吴氏给的那两枚锦囊。
说起来这也算吴氏的遗物,所以王子服搬家时特意收好了不叫婴宁看见,免得她伤心。到了新家,又没想好该藏在哪里,便搁在院子里没收的箱子里了。
王子服怕她生气,又解释道:“那箱子我上了锁的,谁知道她拿杵子砸开了。”
“砸开了?”婴宁忽然一怔,“全都砸开了?”
王子服摇摇头:“这就是怪事所在。六七个大箱子,她只砸开了这一个。其余东西也没有动,就只拿走了锦囊。”
目的十分明确。
“怎么会呢……”婴宁蹙起眉,将钱匣子放了回去,“是不是你偷偷放锦囊时被她瞧见了,以为是什么要紧的玩意儿?”
王子服又摇了摇头:“我记得当时你们都去了医馆,家里只有我和母亲。”
会是巧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