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痕
他不是没想过,他只是不敢细想。或者说,他以前想过,但他从未放在心上。
“在我眼皮子底下,你们还能翻出花来?”陈宥昨天一入院,消息就传到庄仕添那儿了,“他让你瞒着我,你还真不跟我说实话?胡来!”
“他怕你担心,你何必给他压力?”庄廷没想到这边出了事,老爷子的眼线比他还快,当晚就给庄仕添打了报告,“张医生跟芳姨都在家照顾他,我这半个月在家处理公事,就盯着他哪也不去。”
庄仕添在喉咙处发出一声冷笑,对付庄廷只有一种手段有效。
他的手指在桌面轻轻点着,好一会儿才悠悠开口:“新城那个项目你暂时别跟了,让你的人把手头上现有的资源跟相关资料都转交给庄翰的团队。”
“什么……?”庄廷先是错愕,直到他读懂老爷子话里的意思后,原先那看不出情绪的脸终于绷不住了,“这个项目我前前后后投入多少时间跟精力,你是知道的,你现在要我就这么让出去?!”
“怎么?不甘心?不服气?”庄仕添冷着脸往椅子上一靠,眯起眼盯着庄廷看,“反正你手头上那么多项目,让你哥给你分担一下也好,省得你……”
庄仕添刻意顿了顿:“成天想些歪主意,该做的事情一件都没做好。”
说完,庄仕添斯里慢条地站了起来,就好像刚才做了一个不值一提的决定。他走到窗边眺望远处,用庄廷正好能听到的音量说了四个字:“不成气候。”
庄廷紧咬着后牙槽,原本俊美的脸,因为强压怒火而变得扭曲,他胸口气得发堵,身上的血液在疯狂乱窜,像是迫不及待寻找发泄口。
他低估了老爷子对陈宥的重视程度。
拳头已攥得生痛,陈宥,又是陈宥。
老爷子为了陈宥,不知道还要折磨他到什么时候?
庄廷心里清楚,老爷子说出口的话绝不收回,无论他现在再怎么解释也是徒劳,只会火上浇油而已。
“新城的项目是小事,再有差池……”庄仕添转过身来,眼神里是庄廷看了都犯怵的寒光,“就不是一个两个项目的事情了。”
爷孙俩的对话总是这样,每次到了最后都是以“威胁”结尾。
回去的路上,庄廷一直阴着脸不说话,直到下车前才给罗秘书扔下一句话:“把新城所有相关资料,跟我们手头上已有的资源两天内整理出来,先给我发一份最终汇总版的,下周约庄翰开个会。”
“好的。”
庄廷不主动告知的事罗秘书不会问,但结合庄廷刚见完庄仕添,又一副这样的表情出来,他知道大概率不是什么好事。
新城项目从拿地到规划,各路批文都已经陆续拿到了,现在让他将成果拱手相让,庄翰等于坐收渔翁之利,几乎不可能有失败的可能。
事情已成定局,庄廷知道如果他再故意为难庄翰,老爷子只会下更狠的手,他再怎么不情愿也要放手。
老爷子的一句话就点醒了庄廷,这两年他围着陈宥打转,以为老爷子心情好了,自然会把他的努力看在眼里,但其实他什么都没有真正得到。
不过,要是那么轻易就放弃,他就不是庄廷了。
“还有,这十天我不去公司了,文件让人送到家里,没什么急事别打电话。”
“好的庄总。”
-
气短胸闷打开家门,就看到陈宥正拿着水果叉叉了一块桃子,正往嘴里送。
这家伙!
他在外头受了一肚子气,他倒好,从昨天开始就一点好脸色都没给他。
不过,他必须得承认,回家看到陈宥,他的心就有了一种一切归位的平和感。
“哟,回来啦?”芳姨雀跃的声音响起。
“等等,你这脸怎么了?!”芳姨惊呼起来,惹得陈宥忍不住拧过头去盯着庄廷的脸看。
那道被文件夹蹭到的红痕,方才还没什么,可现在居然冒出了淡淡血丝。
庄廷不以为意,从芳姨身边掠过,径直走到陈宥身边俯下身去,几乎贴着他的脸,就着他手上的水果叉,把那块桃子卷进嘴里。
“嗯?”庄廷皱起眉,嚼了几下还是吞了,“不甜,别吃了。”
“谁让你吃的,”芳姨正美滋滋盯着小俩口,陈宥只得小声抗议,“要吃不会自己拿。”
庄廷笑着在他耳边亲了一口:“小气。”
陈宥的注意力没法不落在那道伤痕上:“你的脸?”
“小事,”庄廷淡然道,“我看看你好点没。”
他把脸贴到陈宥的额头,像预判到他会躲开,所以同时用手按住了他往后倒的脖颈:“嗯,退热了。”
“一边去,”陈宥翻了个白眼,过了一小会儿,他还是开口了,因为即便是陌生人他都做不到视若无睹,“让张医生给你看看。”
“嗯?知道心疼我了。”庄廷勾了勾嘴角。
陈宥乜斜着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询问他伤着的原因。
反正就这么一道小口子,死不了,他也不好奇。
吃完早餐,陈宥抱着手机,边打着检讨书的草稿,还时不时回复顾烽几句。从昨晚开始,顾烽接连给他发了好多关心他身体情况的消息。
庄廷的脸已经处理过了,他在陈宥身边坐下,正好看到陈宥在发消息:“谁啊?”
“同事。”他侧了侧身,跟庄廷拉开了一点距离。
庄廷大概知道是哪个同事,心里有些吃味,可又知道他现在不占理,说不得顾烽半句,于是话到嘴边就变成:“我帮你回,你手伤着呢,要多休息少打字。”
陈宥努努嘴:“警察的手机不能随便看。”
一句话便堵住了庄廷的嘴,他可是记得不久前,陈宥的原话是“你要看就看呗。”
被事无巨细地照顾着,陈宥却觉得度日如年,原因是他发现庄廷竟然不去公司了。
他每天就在书房忙两小时,其余时间几乎是跟着陈宥寸步不离。
他的演技不比庄廷,让他一天演俩小时已经够呛,所以大多数时间他都用睡觉来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