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后从未有过这么长的休息时间,又因为得到充足的睡眠,从第四天起,陈宥已经可以洗澡了。
除了左臂还不能碰水外,其他大大小小的外伤都已经逐渐结痂。
洗澡那天可以说是鸡飞狗跳,芳姨用保鲜膜给他的手臂捆了一圈又一圈,以防进水,庄廷让人把椅子搬到淋浴间,打算让陈宥坐着,他来替他洗。
陈宥当然不肯,一溜烟跑进浴室,立刻把门反锁,庄廷气得直拍门,后来才妥协道:“好了,我不进去,你别把门反锁了,万一在浴室出点什么事,这门一时半会可是踹不开的。”
陈宥想想这门的质量,的确踹不开,安全起见,他还是把锁打开。
庄廷遵守承诺,真的没进来,只是在门外隔几分钟就喊他一声,并要他给出回应,烦人得很。
洗完澡出来,芳姨已经换了干净的床单,张医生等着给他换药,庄廷等着给他吹头发,芳姨等着他喝汤。
好不容易忙活一通坐到餐桌前,看着满满一桌菜,他是一点儿都提不起胃口。
“怎么?不合胃口?”芳姨忧心忡忡问道。
“没有……”
“你这手那么大的口子,可不能碰酱油啊,那将来要留疤得多难看啊。”芳姨观察了几天,陈宥一吃饭就蔫吧,她知道他生活作息不规律,口味难免偏重。
陈宥不以为意,干这行的谁没几个疤?
不过,他用余光瞥了一眼庄廷,他脸上那道红痕倒是淡了许多。也是,这么一张脸要是留了疤就可惜了。
就在他出神之际,庄廷忽然对上了他的视线,他躲闪不及。
庄廷勾起嘴角,没有趁这个机会揶揄他:“听话,伤口好之前就别吃酱油了。”
在一旁一直想插嘴告诉他们“吃酱油跟留疤没有必然关系”的张医生,看到这一幕也识趣地闭上了嘴。
陈宥认真反省了这次意外的经过,当中既有庄廷的无心之失,也有他错误预判的因素。
他说服自己,养伤比一切都重要,他要争取早日恢复,才能回归正常生活。
第八天的时候,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可以拆线了。名医就是名医,陈宥看着手臂上那条缝合得极好的伤痕,全然忘记受伤那天它是怎样一种狰狞的模样。
下午,家里来了位皮肤科的医生,庄廷不希望他身上留下那些可怕的疤痕。
一开始,陈宥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在做怎样的检查,直到医生口中一直蹦出什么淡化疤痕、做激光之类的话,他才幡然醒悟。
将庄廷拉到房间,举起手臂不满道:“我哪有那个时间涂什么药膏,做什么激光啊?”
“怎么没时间?就算你要上班,下班回来有我帮你,完全不需要你费心。”他对陈宥的抗拒明显不解。
“……”
陈宥在心里安抚自己,没事,工作上也经常遇到“鸡跟鸭讲”的情况,对庄廷这种人要拿出点耐性。
“我再说一遍,我回来一是为了爷爷,二是为了养伤,说好了的,你总不能连这个都忘了吧?”
“还是,我给了你什么错误的信号?”他自问这些天话跟庄廷话不投机,并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好,如果我让你误会了,我现在就可以解释。”
庄廷烦躁地拨弄了几下头发:“你就非得急着拒绝我的好意吗?我再怎么混蛋也不会拿你的身体开玩笑。”他从未试过像这样围着一样东西打转,却一步也无法靠近的挫败感,“你以为我做这些都是为了谁?”
“为了我?”陈宥质疑道,“我说过了,如果你真的为了我,你就什么都别做。”
“可你还在为这件事生气不是吗?我知道因为我的莽撞害你受伤,害你那位好师兄担心了……”庄廷脱口而出的话倒先把自己气个半死,“我只是想为你做些力所能及的弥补,为什么要歪曲我的好意……”
他长叹一口气,嘴唇微微翕动几下,最后叹了口气,语气冷冰冰说了句:“你不想看就算了,我让他走。”
随后便走了出去。
良久,陈宥才耷拉着脑袋走了出来。看到庄廷一边跟医生说着什么一边引着他往门口走,医生笑脸相迎连连摆手,看来是打算离开了。
陈宥穿过偌大的客厅来到玄关,硬着头皮道:“如果不麻烦的话,就请医生再替我看看吧,刚才是我失态了。”
医生愣怔了一下,很快便喜笑颜开:“陈先生见外了,我马上准备,您先坐着休息,我准备好了再跟您说。”
庄廷向医生微微欠身以示感谢,然后就听到陈宥硬邦邦扔下一句,“我只是不想让医生白跑一趟。”
庄廷心想,自己还什么都没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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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风路又新开了一家高档会所,听说老板来头不小,开业那几天倒是风平浪静的,没有高调的开业活动,但门口的超跑豪车来来往往,却没有一丝风声透露来的都是什么人。
这倒也不奇怪,头几天用来招待重要的贵客,自然是不喜人多的。再后来,新港市的二代们都陆陆续续收到邀请,Y会所正式对外营业,不到一个月,客流已经媲美长风路的老牌会所。看来,这世界始终不变的是世人的喜新厌旧。
陈宥早在两周前就回来上班了,这会儿正替几天前在巡逻时“捡到”的一名流浪汉整理恢复户籍的资料。
等恢复户籍,那人就能申领特困补助了。
那头顾烽风风火火出警归来,Y会所开业不到一个月,长风路警署每晚平均要接到两次关于Y会所的警情,可每次赶过去都是不痛不痒的小摩擦,难免让人怀疑是不是哪家竞争对手在搞事情。
这不,顾烽这头刚回来,接警处又转接过来一个警情,报警人声称亲眼看到Y会所有人聚众X毒。
顾烽“啪”地一下把对讲机拍在桌上:“让我去!我就不信了,回来十分种不到就又出事?”
陈宥自告奋勇:“我跟你去吧,这会儿我手头上的事也忙完了。”
“你,可以吗?别勉强啊。”顾烽看了眼陈宥的左手。
察觉到顾烽的目光,陈宥用力拍了拍那只已经完全恢复的手:“早没事了,也该出去活动活动了。”
陈宥、顾烽和小刘到达Y会所后表明了来意,拨打报警人电话时却又联系不上了。
他们只得按接警员提供的信息,先到报警人声称可疑的那间包间进行搜查。可接待员却为难了,来这里玩的都非富即贵,又极其注重隐私,被警察这么一查还得了?
经验不足的接待员正准备用对讲机请示上一级领导,头上就传来一把戏谑的声音。
“让他们查。”叶饶饶有兴致俯视着站在中庭的四人。
陈宥抬头,目光一下就对上站在叶饶身边,那张眉头紧锁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