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斐溯最近这是有新进展？”朱益见斐溯进了洗手间，站在纪洄床边敲了敲栏杆，非常小声地问他。

纪洄敲着手机，心不在焉地“啊”了一声，重复了一遍朱益的话，还很严谨地改了人称：“我和斐溯最近有什么新进展啊？”

“我问你呢。”朱益往里面一瞥，确定斐溯打开了淋浴头，他恢复了正常音量，“你俩之间的气氛不对。”

坐在自己床上的汤文昌捧着政治书，推了推眼镜，补充道：“非常不对。”

纪洄回了吴菟的消息才来得及给记忆倒个带，他看着一脸八卦的朱益挑了挑眉，眉眼之间都是流转的神采：“很好奇啊？想知道啊？”

朱益猛猛点头，一脸期待，汤文昌则啪地一下合上政治书，朝着洗手间喊得很大声：“斐溯！纪洄他——”

“什么事？”斐溯在里面应声。

纪洄盘腿坐在上床，手掌托着脸侧缓缓开口：“说吧，我也想知道。”

朱益从他毫不在意的笑容里面看出来了一丝怂恿。

汤文昌探出的头收了回来，放下政治书，从床头的一大堆提纲和学案里面抽了一张出来拍在自己眼镜上：“——他说你今天上午没找到的那包糖是被他偷偷拿了。”

斐溯不吭气了，一时间只听见水花砸在地上的声音。

纪洄得意地晃了晃有些凌乱的头发：“本来就是买给我的。”

汤文昌背书的声音和朱益的阴阳怪气掺杂在一块：“......将尊重规律与发挥主观能动性相结合......是是是，本来就是买给你的......可以更好地认识和改造世界......然后你反手送了一堆给女生吃了。”

“她们看到了我就给了。”纪洄拿着衣服爬下床准备去洗澡，“反正有那——么多。”

他一转身，就和从洗手间出来的斐溯迎面撞上，混合着舒肤佳味道的水汽扑面而来，味道勾起的是骤然产生的画面，一闪而过，却又印象深刻。

斐溯好像又长高了。纪洄脑子里却忽然想到这个，他现在视线平齐着只能到他的嘴唇。

秋天的C市很干燥，这样的近距离能让纪洄看见斐溯裂开过的嘴唇，刚洗完澡，表面还有着会让人产生错觉的水润。

“看什么？”斐溯转身将手里的东西放到床上，头也不回地问他。

纪洄很快回神，站在斐溯后边比着自己和他的身高：“在看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斐溯微微侧头看着纪洄的动作，眼底也漫过笑意，嘴上毫不留情：“比你高。”

朱益带着汤文昌爆发出惊人的笑声。

纪洄靠一声：“笑呗，都笑，他不也比你们俩高。”

朱益抓着被卷成稀烂的一团提纲在床上笑得打滚：“但是我们不会自取其辱啊哈哈哈！”

纪洄不说话了，丢了个白眼给还在笑的三个人。

等洗手间的淋浴声再次响起，寝室里慢慢变得很安静，只剩下了翻动书页的声音。

明天就是月考，算是高二分班以来比较正式的一次考试，因为C市这边的高中是高二下学期进行结业考试，所以这次不同于开学考，还是考九科，并且文理综是同卷。

考场不是按照成绩排，而是随机，楼下的几个班级都已经搬好了座位，教室里位置不够，一些学生索性就坐在外面的走廊上学习。

纪洄看着就觉得他们非常需要准备花露水，这边的秋蚊子特别毒，一咬一个大包的那种，奇痒无比，还很难消肿。

想到这儿，他莫名瞄了斐溯一眼，斐溯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语气非常淡：“我们班不用搬座位，所以你也不用坐在外面喂蚊子。”

这倒是，文创班人少，和平行班人数的一半差不多，向来都是单人单座，布置考场都只需要搬个书、贴个个人信息就好。

纪洄哎一声往楼上挪，高一的时候理创A班人数其实也少，但是还是需要搬座位，他每次就故意搬到外面再逃掉晚自习，现在的话，还是太明显。

更别说还是付帆值班。

他们几乎是踩着点进的教室，早就坐在讲台上的付帆看见从后门进来的两个人，不满地皱起眉头，但是也没法开口说些什么责备的话，就只好低下头继续批阅收上来的习题册。

还就正好看到纪洄的那一本，这玩意在页面空白的地方画了好几个叠起来的长方形，就像是被拉长压扁的“回”字。

付帆在所有的长回字旁边都打了个鲜红的问号。

文创班晚自习的自由度一向很高，可以在教室里问问题和讨论，也可以去走廊上，只要不发出太大的声音和过分的动静都在老师的许可范围之内，付帆最严，也只是不喜欢他们自习时间在教室里讨论和问问题，去走廊上的话，他基本上也不管。

但是纪洄现在真的很想来个人管管。

分到文创班的人，除了选了文综这个主观条件之外，就只看高一的语数外和文科的总成绩排名，所以不乏有些人是文科特别好，而理科相对来说比较一般的。

但是大家都不想全年级排名难看，所以晚自习也花了时间在做理科题。

于是纪洄就成了免费的临时辅导。

被叶竹筠喊出去问了个物理大题之后，他就站在外边没进来过，问问题的换了一个又一个，黄鹤和许庭花甚至还是一起来问的，一左一右地夹着纪洄，让他觉得自己像是在给新人读誓词。

一节晚自习下来将近六十分钟，讲题倒是很轻松，就是被蚊子咬得苦不堪言，他裸露的手臂和脚踝无一幸免。

临近下课，班上一个女生笑嘻嘻地跟他说了句“谢谢纪老师你讲得特别好”就进了教室，身后又传来脚步声，他痒得正烦躁，根本没转头看也没认真听，只是伸出那只被自己抓红的手臂，很好脾气地开口：“哪一题？”

没得到任何回应，倒是听到拧开瓶盖的声音，随之脚踝处传来微微的刺痛和清凉感，还有手指尖和掌心带来的灼热，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融合在一起，让他的脚不自觉瑟缩了一下，却又被强硬地扯了回来。

一扭头，纪洄看见斐溯蹲在自己腿边，习题册被放在地上。斐溯左手拿着六神花露水，指缝间夹着瓶盖，右手在他脚踝处轻柔地涂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