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是我弄丢了邢玖。”祁笠说。
孟希挂了电话,拉起章若云,“祁教授说,他把邢玖弄丢了,你快掐醒我,我绝对在梦游。”
章若云揉着迷糊的眼睛,“啊?啥?怎么会呢。”
“所以说,我在梦游啊。”孟希说。
章若云打了个哈欠,微睁着眼睛,迷迷熏熏,“祁教授,不是说今天去找那株新植物吗。”
“所有人十五分钟后楼下集合。”孟希、章若云的手机嘀了一声,点开群消息,嘴里吟着。
祁笠开车去往邢玖失踪点,车子停靠在山体旁边,杨远打开车门下了车,望向山坡,“祁教授,越过这座山,再翻一座山,就能找到那株新植物了。”
祁笠一怔,少顷,“你确定吗。”
杨远、俞忱、孟希、章若云纷纷点头应声,“是这山,我们走了多次,不会记错。”
杨远、俞忱、孟希、章若云收到一张邢玖背影照片,孟希、章若云隔空向杨远、俞忱描述邢玖的样貌,“祁教授、章若云,还有我,一见到邢玖的脸似曾相识,但始终想不起来。我觉得你俩也见过邢玖,当时若是你俩在,肯定知道邢玖是谁了。”孟希脸上微微露出一丝失望,埋怨着,“所以,你俩为什么不去溪水。”
“写论文!”杨远、俞忱齐声咬牙切齿。
祁笠、杨远、俞忱、孟希、章若云跟随紫蔓山派出所警察多次回到那个山坡搜寻邢玖踪迹,始终未果,祁笠随同所长去了市区刑侦支队,配合技警完成了邢玖的肖像,祁笠前脚刚踏入酒店大厅,前方一颀长的身影,“蓟刑警。”祁笠快步追向蓟劭。
“还是……没有找到吗。”祁笠说。
“没有。”蓟劭说。
祁笠心想:“也许邢玖的家人、朋友接走了他。但是,为什么没有告别。也许根本不是被家人、朋友接走,而是邢玖真是个奇人,有凭空消失的通天本领,可是身受重伤,总不能遇到了神仙?”祁笠苦笑了一下,左思右想仍是无解。
“蓟刑警,请问,一人身受重伤,正常逻辑应是快速下山就医,什么情况促使伤患毅然冲向山林,拒不下山。”祁笠说。
“邢玖?”蓟劭微微偏头,视线落在祁笠脸上,捕捉到了一丝失落、怅然、迷惘。蓟劭并没有直面回答祁笠的疑问,“身受重伤,就医途中却拉屎,你不觉得离奇?”
祁笠望着蓟劭,听到‘拉屎’一词从他口中而出,华丽又义正言辞,内心莫然一笑,紧抿唇瓣控制失态。转眼仔细揣摩着蓟劭的言语,“太巧了。”
“是太巧,还是故意为之。”蓟劭说,语气极其富有深意。
祁笠一怔,“啊……”祁笠嘴里碎碎念,“故意为之?为什么故意为之,又何必故意为之。”
“为什么,祁教授不知道?”蓟劭说。
祁笠凝思片刻,满眼迷惘,“我真的不知道。”祁笠内心咕哝着,“我确实不知道啊。如果再见邢玖,内心的谜团也就解开了。”自派出所告知祁笠,紫蔓山一带并无邢姓,周边旅游景点也未发现邢玖线索,祁笠像是陷入了泥沼,无论怎么挣扎,总是找不到头绪,一心找到邢玖却毫无线索,真的像是人间蒸发。
邢玖失踪点周围并未发现血渍,庆幸没有遭遇野猪、野熊之类的动物,一想到这点,祁笠总觉得邢玖安然无恙,并未遭遇劫难,而是在某个他不知道的地点安静养伤,但每每想起这些自我安慰的言语,内心某一处总有一种苦闷、担忧、恐慌、焦乱的感觉,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了,还是预示着邢玖早已遭遇不测,祁笠不敢细想。
少顷,“普海刑侦大队,有一刑警与祁教授同姓,祁贽今年26岁,计算机天才同时擅长肖像。再过几天,祁贽便会出现在紫蔓山。”蓟劭双手插兜站在电梯旁边等候区,眼睛盯着电梯显示屏。
祁笠微微抬头,望了一眼蓟劭。
“祁贽大学期间,就已协助刑警侦破了数起失踪案。他对失踪案极其感兴趣。”蓟劭说。
祁笠沉吟了一声‘祁贽’。嘀一声,电梯门打开了,祁笠走出电梯,转身面向蓟劭,嘴角微微一笑,“谢谢。”
斗转星移,六天六夜已然过去,杨远、俞忱成了祁笠的向导,杨远、俞忱在前,祁笠在后,单排而上,荆棘遍道,杨远、俞忱往复此道数次,荆棘山道走得多了,哪里有坑洼、哪里土松,或者哪里青石不可踩踏,自然一清二楚。
祁笠、杨远、俞忱登山的速度自是快了很多,但荆棘山道障碍颇多,时而狭窄、时而陡峭,枝叶藤蔓交错缠绕,有时不得不弯腰穿过,杨远、俞忱时不时劲力推开挡在眼前的枝条藤蔓。山道蜿蜒曲折助长了路程,太阳悬挂空蓝天正中时,祁笠终于看到了那株新植物。
祁笠走在最前方,慢慢靠近新植物,戴着手套轻轻摩挲着叶子,椭圆形,边缘微微泛起波浪,叶脉清晰可见,更是纵横交错,只是波浪比一般的古柯叶泛起的波浪深度、角度、宽度大了些许,而与一般古柯叶的脉络走向完全相反,古柯叶的分支脉络从一条主脉络分向四面八方,而新植物的每一条叶脉却是主脉络并无分支。
祁笠鼻尖靠近叶子凝神嗅了嗅,叶子散发出一股特异的气味,淡淡的、略带辛辣气息。祁笠再次靠近,几乎鼻尖贴近叶子,霎时间,像吃了薄荷,沁人心脾,一股清凉直入大脑,登时清醒了。
杨远、俞忱协助祁笠,摘取了一片叶子,找了一棵普通小草,祁笠捏着一精亮、透明玻璃仪器,细短滴斗,一滴透明液汁落在小草叶片正中心,叶片轻盈地摇曳在空中,载不了汁液。液汁从叶片滑落在地,侵入土壤,似是小草根茎吸收了汁液。
少顷,祁笠察觉一丝黄色悄寂地从小草叶正中心浮现,起初是淡淡的黄色,逐渐加深,黄色漫向小草叶四面八方,不久成了枯叶,山风一吹,枯黄的叶子飘落在地。
“祁……教授,毒性太强了。”俞忱半蹲在祁笠身旁,瞠着大眼,“好险啊。”俞忱满脸侥幸、九死一生。
杨远隔草对视俞忱,一根手指竖在唇前,“嘘!”提示俞忱莫要出声,眼神却投向祁笠。俞忱顿时明意,安静地俯视着小草。
太阳偏离蓝天正中心,山风拂过祁笠的发丝,视线落在小草根茎,同小草叶枯黄的过程,一抹抹黄色从根茎散向茎叶,须臾,小草似换了一身衣装,完完全全披上了一层枯黄,枯叶随风飘向半步远的邻草,祁笠心想:“一场雨下来,动物将枯叶踩进土壤,周边的植被吸收着浸了毒的水分,周而复始,终是摆脱不了枯衰的结局。如此毒性的植物,动物也会闻味远离。”
祁笠找到一适合俯视周边的高点,伫立高地之上,回想起‘它左边植物,全是枯萎;它右边的植物越是靠近它越枯萎,越远离越茂盛。以它为中心向四周观望,是渐变色的灌木丛。靠近它的大小树木全成了枯枝’
祁笠心想:“面临同一毒性,左边枯萎,右边茂盛,什么环境抵御了毒性,还是山风从未吹向右边。从未吹向右边,可是右边也有枯萎。”
祁笠从包里拿出一高清相机,拍了几张照片,然后走向新植物,咔咔几声又是几张照片,“枯藤水。”
“什么。”杨远、俞忱一脸茫然。
“这株植物,枯藤水,藤蔓似死藤水的茎,表面光滑,但颜色似灰似棕,更像枯朽木。”祁笠说。
俞忱说:“这新植物的名字是枯藤水?”
杨远应了一声,二人看向祁笠,只听得祁笠也应了一声。
祁笠、杨远、俞忱采集了枯藤水的一些枝叶,收拾好行李,步履山的右侧。祁笠走在最前方,拨开灌木丛,杨远、俞忱顺着祁笠开通的小道缓步前行,每步行一段距离,祁笠驻足收集周边的枝叶、土壤,太阳西落,星月当空,祁笠找了一片平缓之地,驻扎宿营。
祁笠摸摸索索找到一处高地,伫立磐石之上,手电筒的灯光扫向四周,心想:“此处距离枯藤水,不知多远了。”
“祁教授!”俞忱站在营帐旁边,冲着灯源处高喊。
“什么事。”祁笠说。
“祁教授,你听,怎么还有小孩地哭声。”俞忱浑身毛发竖立,鸡皮疙瘩密密麻麻。漆黑山夜、密林笼罩,树叶阻挡月光使其无法穿透浓密的山林,漫天繁星也只能透过树叶缝隙偷窥,又转瞬即逝。幼童的哭声、吼叫声、呼啸声频频响起,扰的俞忱、杨远思浮连翩,诡异、阴森、一惊一乍的气氛直冲二人脑海。
各种声响划破山峦,似是淹没了不远处的急流水声,这水声又像是从高处垂落而下,猛烈撞击下方的水潭,震起低沉的轰鸣声,又像是高空的霹雳之声,又或似麋鹿的空灵之音。但俞忱、杨远、祁笠似乎并未发觉远处的水声。
“不是哭声,是鸟声。有一种鸟鸣,神似幼童的哭声。”祁笠走向俞忱,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先去睡觉。”
“祁教授,你不睡觉?”俞忱说。
“等会儿睡。”祁笠说完,跨步走向前方,手电筒射向山林四面八方。
“果然是鸟声。”杨远、俞忱躺进帐篷,拉好门帘拉链,二人依偎着,四目将闭未睁,耳朵竖起,凝神听着山林之音,内心打怵,“杨远,说实话,你怕不怕。”俞忱声音忧思颤抖。
“怕。”杨远丝毫没有犹豫。
“我也怕,只听这些声音,鸡皮疙瘩没消停过。”俞忱说。
“可能第一次,都会害怕。第一次野外宿营,就是这种深山老林,恐惧也正常。”杨远说。
“祁教授说,深林中处处充满未知,这就是恐惧的未知吗。”俞忱说。
杨远点了点头,“祁教授,不会恐惧未知。”杨远耸了耸肩。
杨远、俞忱的夜谈之音消逝在山林中,时不时一束灯光穿透山涧,祁笠发觉附近并无受枯藤水影响的植被,处处枝叶繁茂、灌木丛密集挺立,绿意盎然。
祁笠找到一视野高地,借着灯光眺望四周,漆黑笼罩群山、深不见底,月光洒落却被深山吞噬。他的左侧群山环抱,山腰相间,猛然间,一束强光直逼祁笠眼帘,炫目刺眼,登时眼前一晃,再次睁开眼时,强光已消失深山中。
“灯光?探险的人?”祁笠低吟着,抬臂看了一眼手表,直径宿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