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启看见就不乐意了。小姑娘家的,这么看着一个大男——老男人,成何体统?就算是情窦初开,也不能对着老成王磊这样的啊!
其实王磊也没什么不好。不对,王磊挺好,可以说很好,但是不行,反正就不行,韩朵朵绝对不可以对着他犯花痴。
他把筷子放下,打算好好教育老妹儿什么是节操什么叫审美,却刚好看见韩朵朵朝他背后颤巍巍伸出一根手指:“磊叔,您身上……那是啥?”
“啥?”刘启下意识转头。
“啥?”正在拿毛巾用力擦头的王磊抬头。
韩朵朵一根玉指隔空直戳王磊胸口。
王磊了然,把裹在身上的浴巾拉开一个口子,露出胸口上一团图案。
刘启辨认出一只卡通版长颈鹿,咧嘴笑着,憨态可掬,背上还坐着两个小人。
“你……你……这是……啥?”刘启结结巴巴,“纹的还是画的?”
“刘户口你瞎啊?”
“怎么说话呢韩朵朵?”
“哦,对不起,”韩朵朵翻白眼,“我不知道你竟然觉得有人会有洗完澡在自己身上画画的爱好。”
“我他……一会儿再收拾你。”刘启一个大喘气把不文明词汇给憋了回去,手指敲着桌子,一副晚点算账的表情。
“这个啊,”王磊低头指着自己胸口的卡通长颈鹿:“这是长颈鹿。”
“我们认识长颈鹿!”
“……这是我女儿。”王磊笑了笑,指着长颈鹿背上戴蝴蝶结的小人,“我欠她一个长颈鹿。女儿呀,都是小公主,要放在心口的。”
饭桌上两个人立刻闭了嘴看他,眼神一个比一个温柔。
王磊动了动手指,点着蝴蝶结边上扎小辫的小人:“这个是朵朵。”
韩朵朵从嗓子里发出一句不成调的惊叹,登时看他的眼神都快化了,扔下筷子,饭也不吃了,踩着折叠凳一阵风似的直扑过去。
“哎呀别闹,我没穿衣服!”
“抱一下嘛磊叔!好感动!”韩朵朵跳着,王磊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尤其对小姑娘撒娇没有任何抵抗力。韩朵朵很快如愿挂在他脖子上,视线越过他的肩膀开始哼哼唧唧,“我这小体格还能怎么着你啦……咦——?背后怎么还有?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韩朵朵动作迅捷无比,一边抓住了那条无辜浴巾一边嚷嚷:“让我看看嘛磊叔,就看看,我又不碰……刘户口你发什么呆快来帮忙啊!”
……这场景实在太过诡异了。
刘启愣了一会儿,三分是不想管,七分是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一方面韩朵朵真是太胡闹了,但另一方面……他可以板着脸冷笑并以鼻孔哼气以示轻蔑,但没必要骗自己——王磊到底在背上纹了什么?他也很想知道。
他站起来——依然无法决定要帮哪边,只好挠了挠头傻站着。
正好王磊缺女儿,正好韩朵朵缺爹,真是宿命一般的相逢。父爱如山,他把长颈鹿和两个女儿纹在胸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但是刘启怎么突然这么酸呢?
他喜欢在李一一面前自称“你爹我”,又用无数种生僻词汇叫Tim儿子,可是他大声叫爸的时候没人回答。
没有就没有好了,反正从4岁开始他就再没见过爸爸,后来他坚称自己没有爸,再后来他爸变成颗星星,照耀的人也不止他一个。他恨吗?有点。他缺爹吗?不缺。
胡思乱想中地面突然一震,桌子椅子晃了一下,天花板上的吊灯也摆动起来。
韩朵朵尖叫刺耳,王磊条件反射一样把她护在怀里,只有刘启稳坐如磐石:“你们都不看新闻的吗?这是发动机重启……”
“呀!户口你快看!”韩朵朵打断他的播报,指着王磊的后背。
伤疤纵横的背上,墨线寥寥几笔勾出一只机械手套,那只手伸出二指比出一个“V”来,掌心是一朵红色的玫瑰。
“擦,”刘启郁闷,“这手套不是哥的标志吗?放背上几个意思?王磊你把我当做负担?”
“不是负担,是责任。”王磊说。
韩朵朵沉默地坐下,空气中充满了奇怪的酸臭味,大概是刘启的专属筷子终于发酵了吧。
曾经有一次,171中队情圣Tim问了他们一个问题,所有人的答案各不相同。
“是浪漫。”Tim先说自己的看法,大概因此他才会拉着刘启跑上一千公里,去给他心爱的姑娘搞一支花。
“是保护。”大刀疤抚摸着他的六管速射机枪,铁汉钢枪,柔情似水。
“是救赎。”周倩说,她胸口的名牌上,红色的爱心又多了好几个。
“是不离不弃。”韩朵朵说,她的泡泡糖炸了,黏糊糊地沾在她的鼻尖上。
“是超越概率的必然。”李一一说,他把他的骰子晃得叮当响,却迟迟没有去看手心的结果。
“是牺牲。”如果韩子昂和刘培强也在那天的车上,一定会笑着这样回答。
“是责任。”王磊说,他的脊背总是挺得笔直,尽管大家都知道他背着多么沉重的东西。
Tim转了一圈回来问他:“刘启,你觉得爱是什么?”
刘启不知道。他也不急着回答,反正他还年轻,王磊也不算老,还有许多许多的日子,足够他慢慢找到满意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