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挂柳梢晚风起,垂动满院荒颓,残桂摇摇欲坠。
“原来传言都是真的啊,”云盈在一众沉默中率先开口,“之前便听闻雍州一带有妖物横行,去过了岁安县,也乱过了长宁县,丰华县如今倒是还算安好,却不想妖物竟也扰过茶花村了。”
说着,少女明秀的脸上有了惊恐与哀愁,身旁的诸位女子脸上也都爬上了惧色。
叶青盏看向楚乐天和身旁的美妇,思索着两人先前的对话,忽听谪仙道:“大家不必担忧,这妖物我等定能降服!”
如此大言不惭,引得闻故侧目,眼中满是怀疑。
李知行迎上他的目光,笑着拍了下他的肩,道:“我的这位师弟,可是个降妖高手,没有一个恶妖能逃得出他的的手掌心。”
少年身虽单薄,脸上也是一脸阴翳,却意外地让人觉得可靠。一众小女娘满怀期待地看向他。
在这样满是信任的眼神中,闻故眉心一动,心头漫出一丝异样之感。这种感觉,同他知晓床头的伤药是谢之晏放的时,也曾出现过。
昙花一现,恍如隔世。
随之而来的,便是噬入骨髓的剧痛——五脏六腑的阴煞又攻向了他的心口,像要撕碎他那样,疯了似的阻挡这种情绪的蔓延。
腕上青筋暴起,他低下头,狠狠攥住手心。
少年神色的异样,旁人或许不懂,但叶青盏却看得真真切切的。这几日的相处,她也渐晓了他身上阴煞作怪的的征兆。
闻故又要吐血了。
叶青盏赶忙拿出袖中的银杏,写了几行字传给谪仙。
李知行也看出了闻故的异样,又被小姑娘一提醒,打岔道:“夜色不早了,诸位还是早休息得好。”
话音未落,云盈赶忙道:“李方士,关于这妖,除了楚先生讲的,您可还知晓别的?”
李知行摇了摇头,道:“说来惭愧,这妖物我等还未曾遇见过,也是知之甚少。”
云盈闻言失望地“哦”了声,又看向了楚乐天。后者也是微微摇头,不再言语。
同他并肩而战的美妇往前一步,看了一眼逐渐高升的月亮,道:“姑娘们,早些休息吧,明早还要赶路。”又看向谪仙和闻故,还有一直立在桂树旁的墨知,接着道,“有三位侠士护着,那妖物定不敢来犯。”
这位美妇乃是锦绣山庄的庄主,也是这群绣娘的师傅,名为云烟,被姑娘们唤作“云姨娘”。叶青盏听出了她话中的安抚之意,亦知晓她在有意捧着谪仙,好让三位除妖侠士恪尽职守,护好一众小女娘。她看向三人。
谪仙果然上道了,喜滋滋道:“那时自然,定当竭尽全力,倾力相护。”
紧握的手慢慢松开,闻故也看向那位年长一些的妇人,轻点头。
桂树下的墨知,也学着闻故的模样,朝她使劲点头。
云烟笑了笑,又对着楚墨芷道:“劳烦姑娘带个路,容我等歇息一晚。”
楚墨芷闻言,畏畏缩缩地看了他父亲一眼,小声道:“你们跟我来吧。”
挂在云天缥腰间的叶青盏,赶忙又给谪仙银杏传书一页,便随着姑娘们一道进了东厢房。
一时之间,院中只剩下了四人。
楚乐天道:“李方士和闻方士,西屋还空着,您二人若是累了,可去那里暂歇,”说着,他咳嗽了几声,扶住腰,又看向树下的墨知,“墨芷会带你去她住的屋子。”
这几句话,仿佛要用尽他所有的力气。楚乐天继续道:“老夫身子撑不住,就早些睡下了,诸位还请自便。”
李知行忙欠身行礼,道:“有劳楚大哥了。”
楚乐天摆摆手,转身进了正堂。
见人离开,闻故看了一眼树下的墨知,忽问:“你要醒着,还是……”
墨知生前被烧成了一具炭黑的骷髅架子,哪怕被谪仙重塑了肉身,也是说不了话的,便点了点头,意思是她要醒着。
闻故了然,周身顿时阴煞四溢,铺天盖地,似要掩没这方小院。
李知行慌忙道:“别冲动啊,你要做何……”话未说完,却见——
少年原本一双无悲无喜清冷眸,忽然变得猩红一片,眉心赫然显现出一点赤色印痕,如淋淋血花初绽。沉着声道:“我方才话并未说完,此地并无妖气。”
“尽是恨意。”
随着闻故话音的落下,东厢房内,被安放在枕边的叶青盏,只见黑雾漫卷,浸淫于其中的一众女娘,都闭上了眼。
接着,她又听到有如鬼魅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
“我找你找得好苦啊。”